03 源於一場謀殺

橫掃城中各大名店,賬單收到手軟之後,秦旖旎終於心滿意足,滿載而歸,駕著悍馬寶車向著秦宅飛馳而去。

是時,秦宅內燈火通明,在周邊數裏皆是一片漆黑的景況下,遠遠望去,恍若一座飄隱在海上的水晶孤島。

奔馳在夜色中的悍馬,像一隻暗夜裏狂奔的獵豹,迅疾而矯捷。當它呼嘯著衝入秦宅莊園時,管家和劉嬸一眾聞聲,急忙起身出門相迎,臉上露出些許驚訝之色。

車停,從悍馬上大步跨下來的秦旖旎,神采飛揚,滿麵得色,和早晨出門時那個深閨怨婦形象大相徑庭,簡直判若兩人。

一襲黑色長風衣,手挎鉚釘郵差包,搭配新剪的利落短發,帥氣十足,但精致妝容與纏帶高跟鞋的配合,又不失了獨特的女人味道。

“管家,叫幾個人,去把後備箱的衣服鞋帽拿下來,送到樓上我的房間!”說話間,秦旖旎已經走到樓梯半腰,忽而又轉過頭叮囑,“前座的東西不必,我等下出去要用。”

語畢,轉身邁步上樓,率先進了房間。

管家愣愣地看著這樣的女主人,半天反應不過來。

秦旖旎跨進房門,迎麵撞見鏡子裏的自己,竟也呆了呆,差點沒認出自己來。

曾經,許多人都知道,秦家大小姐秦旖旎,憑借不俗的家世與過人的才貌,在這座城市裏聲名鵲起,所認識和結交的社會名流不計其數。那時的她,性格雖然冷傲,但從小便接受的良好家教,仍是讓她長袖善舞,交際頗廣。

但就在過去的一年時間裏,秦旖旎卻幾乎沒怎麽出過門,斷絕了與許多人的往來,整日整日地呆在這座大宅子裏,不踏出半步。有時候,她甚至一連幾天地,將自己關在密閉的房間裏,不見陽光亦不見任何人,隻是默默地一個人坐著發呆。

這一切的變化,源於一場謀殺。

就在一年前,秦旖旎的父親——城中首富秦展鵬,在一次樓盤開盤揭幕儀式致辭時,被人舉槍暗殺。混亂中,秦展鵬身中數槍,當場身亡。

當秦旖旎趕到現場的時候,父親的身體已經冷卻了。

誰會料到,曾在商場叱吒風雲,得意半生的秦展鵬,到頭來竟會落得如此下場,身中數彈,死狀慘烈,在最後死時竟來不及掙紮半分。

從那以後,秦旖旎便開始有些自閉。更意想不到的是,作為丈夫的楊明遠,危急關頭之時,不但沒有幫助她去渡

過難關,反而落井下石,喪心病狂地覬覦起秦家的財產。

秦展鵬死後僅僅半年,楊明遠趁著秦旖旎頹喪萎靡,在精心策劃之後,終於謀奪了公司的控股權。

一夕之間,父親秦展鵬為之付諸半生心血的秦氏集團,便輕而易舉旁落他性。而那個背叛的人,竟然是她長久以來最為信任的丈夫楊明遠。

人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看來果然不錯。她當然想不到,自己當年的一意孤行,堅持非楊明遠不嫁,竟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陰謀。

是她自己,引狼入室。

自此,大權在握的楊明遠開始肆無忌憚,從前那副溫良醇厚的嘴臉完全撤去,不但一步步繼續侵吞股份,更是在外養起了情人,與玉女明星肖婷婷不斷傳出緋聞,屢屢被狗仔隊拍到街頭擁吻,夜宿香閨的戲碼。

到了現在,兩人已經是明目張膽的“地下情人”。

這場巨大的變故中,秦旖旎可說是人財盡失,那些曾經引以為傲的所有,都一一破滅,灰飛煙滅。短短一年時間不到,便已變了天地,她從無所不到,變作了一無所有。

現在的婚姻,於她而言,早已隻剩下一道殼,一道已被完全掏空了的空殼。

而楊明遠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將她掃地出門的緣由,並不是念在往日夫妻的情分,隻是因為他還不能和她離婚,他還需要她手裏那最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所以,他還不能放過她。

想到這裏,秦旖旎仍是不能克製,心裏的那股恨意,如同毒蛇鮮紅的信子,在心裏狂亂舞動。可是,恨又能如何,現在的她除了還有一口氣在,什麽都沒有了,要拿什麽去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她仿佛又陷入了過往半年的狀態,自我折磨,自我摧殘。

“哐當!”一隻花瓶被她摔得粉碎,她迅速彎下身體。

“太太!”

“太太,怎麽……”急匆匆衝進房間裏的管家和劉嬸,一下子噤聲,看著眼前的情景說不出話來。

秦旖旎蹲坐在那裏,額上沁出汗珠,一手緊握成拳,一手狠狠將一把花瓶碎片絞進手心。

血,一滴一滴,落在深暗色的地板上,濃稠的深紅。

劉嬸瞳孔一縮,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管家倒是鎮定許多,二話不說,轉身出門,門外響起急促的下樓梯聲。

秦旖旎這才感覺暢快了,手上的痛感

,終於漸漸泯熄心裏顫動的恨意。她看著血緩緩滴落著,眼中冰寒。

管家回來了,手上拿了消毒水和紗布等各種包紮用具。她彎腰蹲在秦旖旎身邊,不說話,亦不強行去掰開秦旖旎仍緊握著碎片的手,隻是默默地等著,等到秦旖旎不再感到痛,等到她自願放開手來。

這樣的情景,這半年內已經發生好幾次了。管家早已知道,如果不是秦旖旎自己願意鬆開手了,是誰也強迫不了的。

在秦家做了這麽多年,她已經十分了解眼前這個倔強而又固執的女孩。她曾經那麽爛漫美好,無憂自在,是水晶宮裏長大的公主,是人人豔羨的全城首富的寶貝千金。

可這一切卻在這短短一年光景消失殆盡。

作為在秦家待了數年的老管家,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她比誰都看得清楚。她似乎也能明白她此刻發狂的舉動,如果不是太痛太恨,到了無法堅持的地步,又有誰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減輕痛苦呢?

現在的她,隻是一隻暗夜裏蜷縮著的受傷的小獸,獨自舔著傷口,從不肯開口喊痛。

管家心疼地看著秦旖旎,默默守在她身邊。

好半晌過後,秦旖旎終於呼出一口氣,慢慢地鬆了拳頭,帶血的花瓶碎片滾落下去,顯露出掌心橫縱的血痕。

管家趕緊取了消毒藥水,開始為她包紮。

室內,一片靜默,花瓶滾落的聲音異常清晰。

劉嬸站在一旁,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秦旖旎如此發狂,早上讓她鏟平玫瑰園的事,與這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秦旖旎抬起頭,越過管家的身影,眼神空茫地望向夜色。

包紮完畢,秦旖旎站起身,臉上又恢複了一片漠然。她轉身打開門,下了樓梯,快速朝仍停在莊園裏的悍馬走去。

“太太,您去哪裏?”劉嬸追在後麵喊。

管家也走出來,望著她。

秦旖旎頓住步子,回頭。

“管家,告訴大家,以後,不要再叫我太太,重新叫回小姐!”

管家一驚,還沒來得及答話,秦旖旎邁出門去,卷入夜色。她手上那卷仍透著血跡的白布,似在暗裏若隱若現。

跨上悍馬,飛嘯離去。

是的,從現在起,她不要再被那個牢籠禁錮,即使暫時不能奪回被他搶走的一切,她也不能再讓他看到她為此而痛不欲生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