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未若柳絮因風起（三）
耳邊是低低的哭聲，似乎還有霜兒的說話聲，昏昏沉沉間，阮羽遙隻覺得頭痛欲裂，嘴裏不覺逸出聲來。
“遙兒，遙兒你醒過來了？”耳邊傳來母親的聲音的。阮羽遙隻覺得頭更加昏沉，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隻見到母親正滿臉淚痕地看著她，見她睜開了眼睛，竟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裏，嚶嚶地哭個不停。
“娘——”阮羽遙撲在沐音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遙兒莫哭，是不是頭上的傷還很疼，霜兒，你快去給請太醫過來。”沐音用手帕擦了擦眼淚，貼身的丫環霜兒急忙走了出去，卻被阮羽遙叫住了。
“娘……我不疼。”她不想讓母親傷心，從她懂事起，母親就沒過舒心的日子，現在她不能再讓母親擔憂了，想到殿上那個氣度不凡的身影，她心裏暗暗下定了決心。
沐音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女兒，從她懂事起，就沒少跟自己吃過苦，小小的身材看起來弱不經風，可是隻有她這個當娘的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其實很倔強，也很要強。她的女兒很乖、很懂事，隻要讓她學的東西，她都會做的很好，可是，為什麽要有她這個沒用的娘呢？
沐音摸了摸女兒的頭，“遙兒，娘知道，你怪娘。可是，如果不答應容王後的提議，你還要繼續呆在這個皇宮裏受苦。你本應該是公主的，是應該享福的，可惜你命不好，成了娘的女兒……”
“娘沒用，照顧不了你，還總連累你。容王後沒有容人的雅量，你留在這裏，遲早會把命搭上的，還不如去賭一次。或者，你可以在路上逃出去，永遠都別再回來了。”
“可是我走了，娘怎麽辦？” 阮羽遙緊緊抓住沐音的手，娘的手很細很白也很溫暖，溫暖的她永遠都不想鬆開。
“傻孩子，娘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娘已經渾渾噩噩活了大半輩子了，值得了。隻要你幸福，娘就開心了。”
“娘，你放心，女兒一定會讓你過的幸福的，你相信女兒。”不知道為什麽，阮羽遙心中竟然有些期盼，也許那個英姿勃發的男子會成為她命中的保護神，改變她的命運。
她已經忍了十六年，可
是忍耐除了痛苦和欺辱之外，什麽也沒有帶給她們母女，現在她不要再忍下去，她要重新開始，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帶著娘親離開這種苦日子。
“呦，真是母女情深啊。”門外響起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是容王後。
“怎麽，公主的傷好些了麽？你父皇也是在氣頭上，你別怪他。你也知道，你弟弟的身體弱，要是去了的話，恐怕就……”
“難道父皇和王後就不擔心羽遙會喪命麽？”冷冷的語調，不屈的眼神讓容王後心裏總有些寒意。
“怎麽會，你那麽聰明。”容王後笑了笑用帕子掩了嘴，遮掩住自己的尷尬。
“王後娘娘，羽遙也就直說了。羽遙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羽遙有一個條件。”
兩日後，阮羽遙辭別了娘親。
“遙兒啊，到了那邊，一切要小心啊。霜兒，你要好好照顧小姐。”沐音看著麵前這一對玉琢雪雕的少年郎，心中不舍，淚水差點又掉了下來。她急忙用帕子擦去了淚水，勉強扯了一個笑臉。
“霜兒知道了，娘娘放心，霜兒一定誓死保衛小姐的周全。”霜兒是跟阮羽遙從小長到大的貼身丫頭，要不是她非要堅持跟去，阮羽遙是準備獨身一人上路的。畢竟前途未卜，還不知道有什麽凶險在等著她呢。可最後，終究還是未抝過這個丫頭。
“娘，別擔心，遙兒一定不會讓自己和霜兒出事的。你就好好放心在清心觀等女兒來接您吧。”
讓母親離開皇宮去城郊的清心觀修養是阮羽遙提出來的條件，她一是想讓母親遠離容玉。以防不測，二是想日後來接她時也方便行事。估計容玉也沒想到她心裏會有這樣的計算，所以當時就答應了。
“好，娘等你。遙兒，這枚玉佩是娘的貼身之物，你收好，它會替娘保佑你的。”沐音將一枚白玉蓮花佩牢牢地係在阮羽遙的腰間，“娘一定會每日給你們祈福，祈禱上天保佑我的女兒平安快樂。”
“娘。”阮羽遙最後一次偎依在娘親的懷抱裏，帶著霜兒跪拜後大步離開了。
為了怕被西池國的大臣看破他的身份，阮孤天下旨取消了
送別的儀式，推說不忍親見皇兒離別，故讓阮羽遙直接登上了東舒國的車輦。
“小姐，不，主子，你還是躺下休息一會兒吧，頭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等晚上的時候，奴——才再給您上藥。”霜兒看著阮羽遙一路上都趴在車窗上看外麵的風景，不由地擔心起來她的傷。
“沒事的，容王後給我的藥還是很靈的，今天已經不痛了，再過兩天估計就看不出來了。”阮羽遙放下撐著簾子的手，輕輕地再霜兒腦門上彈了一個爆栗，“你這個家夥，什麽奴才奴婢的，誰讓你改的口，這出來了，你反而跟我分生了。”
霜兒無辜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滿地嘟囔著：“可是進了宮就得這麽叫啊，娘娘特意叮囑過了。”她和小姐之間情同姐妹，小姐也一直未把她當成下人看，所以進宮後她始終也沒改口，依舊叫阮羽遙小姐。可是出宮前，沐貴妃特意囑咐她，出門後要講規矩，千萬不能露出馬腳。
“好吧好吧，都聽你的，行了吧。”阮羽遙樂嗬嗬地躺在鋪好的鋪蓋上，順勢也把霜兒拉了過來，讓她躺在自己身邊。
“主子——。”
“嗯？怎麽了？”
“你會害怕嗎？。”
怕，那自然是有的。可是光是怕又有什麽用呢？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以前她還天真的以為父親會念在骨肉親情上，不至於對她們母女太糟，可是如今看來，她們母女在父親的眼中不過是隨時可以丟棄的垃圾。
父親無法選擇，可是她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從現在開始，她要改變自己的人生。
霜兒見她半天沒有說話，便小心地湊了過來：“主子，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比如說，怎麽對付前麵的那個人。”
“前麵那個人？”霜兒想了想，突然間恍然大悟，“您是說南宮太子？”
“嗯，還不笨麽。”
“霜兒聽說，這次就是他堅持要……要您做質子的。還聽說，他被打了一百棍呢。”
“哦，是嗎。那咱們更要好好會會他呢，霜兒，我想，我該交些朋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