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上月

楊花落盡，又是一年乞巧節，養在深閨的年輕女子無不歡欣雀躍，皆一早便開始描眉添妝，換上錦緞華服。而揚州最富庶的名門望戶顏家更是熱鬧非常。

話說這顏府雖是商賈之家，卻絲毫沒有市儈痕跡，反倒是彌漫著濃濃的書香韻味，顏家大院也是設計得高雅精致。當然，除了這些，顏家更引坊間談論的莫過於粉麵桃花的揚州城第一美人顏家大小姐顏若櫻。

這位小姐除了容貌姝麗，眼波更似秋水漣漪，性情聽聞也是如水溫柔，端莊賢淑。其實，顏司翰老爺還有個小女兒，不過由於這位二小姐長相平庸，名字不詳，便也無人談論。是以眾人一提到顏家小姐便理所當然指的是那位傾城美人若櫻小姐。

顏司翰年歲已知天命，雖說落戶揚州不過十年，卻積累下豐厚家底，加之近來商場往來也順心，便開始操心一雙女兒的終身大事了。原配早逝，也無一個可共商榷的人，一向就寵愛女兒的顏司翰決定讓知書達禮的若櫻今晚也出門去參加乞巧會，看能否上天指引造就一段佳緣。

“福伯，讓若櫻今晚也去湊湊熱鬧吧，派幾名家丁隨後保護便是。”想著便吩咐下去了。至於堇兒……，剛剛還舒心的笑意立刻頓了頓，心中微歎了口氣。

此時，顏家別院意安居裏，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嬌俏少女對著另一位正在看書的素裳女子打趣道：

“小姐，今晚城中定會流光溢彩，你就不要總是將自己困在這意安居裏了，聽說大小姐也會出門，我們不如也一道湊個熱鬧吧，指不定還能遇見你的良人呢。”

“覓雪，分明是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想出去逛悠吧，我這些年倒是已經清淨慣了。再者說，這揚州城翹首以盼的是我那傾城絕色的姐姐，我們去了豈不多餘。”依舊埋首書間，隻聽聞淡淡語調。

“小姐，你這話在他人麵前倒是不假，在我麵前分明就是菲薄自己嘛。”說著竟有些激動起來，往前興衝衝地奪過女子手中的書，再順手拿起一麵掌鏡往女子跟前一送，

“你看，你看，這樣貌哪裏會是多餘！”隻

見鏡中人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麵容秀雅絕俗，氣度高華。尤其那一雙美目眼珠漆黑，清靈之氣竟似要溢出。隻是臉色過於蒼白，可能是常年極少外出的緣故。

女子見覓雪頑皮舉動，嘴角蕩漾開來，皓齒微露，梨渦顯現，方才的霜容此刻已化成一汪春水，漣漪泛起。

“我不過看著意安居幾近無人打擾才疏懶倦怠了嘛，再說每每易容喬裝也總還是有些繁瑣。”佳人有些無奈地說道。原來這就是傳聞相貌平庸的顏家二小姐，顏亦堇。

“小姐，我也就是有些替你不平罷了，在我眼裏，大小姐雖嬌美，卻不及你的清靈。明明也是絕色容貌，卻總是因為你的喬裝易容遭人冷眼。”

“覓雪，姐姐燦若粉櫻，性子溫柔，我無意去和她爭什麽，況且，因為母親……，算了，容貌不過就是皮囊，我倒覺得喬裝一番不僅有趣，也省卻了許多麻煩。”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這個才女自有你的道理，我當然說不過你。不過，小姐你也不能總是與書為伴啊。今晚就出去玩玩嘛。”

覓雪也是個冰雪聰明的丫頭，知道勾起了小姐的傷心事，旋即換了話題。亦堇又何嚐不知，自從母親過世，自己便一直住在這意安居裏，性格也被磨得安靜，不過幼時的古靈精怪倒從未消退，所以深知覓雪雖然是一心陪伴自己，但畢竟時間一久無聊煩悶難免，而自己，也許也是真的應該出去走走了。

“你呀，好吧。”覓雪聽到此話，頓時眉眼生輝，既為小姐終於願意走出這別院開心，也因小女兒心思對晚上的乞巧會感到期待。說罷，就準備開始替亦堇梳妝打扮。

、 “覓雪，我們此行切忌招搖，所以不必打扮什麽。你先把我易容的工具取來，再替我找一件粉色衣裳，要最最普通的那種。”亦堇吩咐道。

“可是小姐，你不是已習慣隻穿白裳麽？怎麽今晚？”覓雪詫異不解。“今晚全城的女子必定都會精心裝扮，身著明妍華服前往乞巧會，我若著一襲白衣，豈不倒刻意出了風頭麽？”亦堇微笑著解釋道。

“對呀。還是小姐想得周到。我這就去準備。”覓雪一拍腦袋，模樣嬌憨可愛。

而今晚眾人期待一睹風采的揚州第一美人顏家大小姐顏若櫻此刻也已梳妝得當。“大小姐，你這樣打扮真是更顯得傾國傾城了啊，今晚一定豔壓群芳呢。”茜桃雖然早就習慣顏若櫻的絕美容貌，此刻卻也還是望癡了。

“傻丫頭，就你嘴甜。”若櫻以絲絹遮掩那一張灼灼桃花麵容嬌嗔道。

喚來貼身丫鬟：“茜桃，把我的落櫻蝶舞裙取來吧。”這件落櫻蝶舞裙可是大有來頭，分裏外三層，顏色依次為櫻桃紅，淺蓮紅，芙蓉粉。麵料是上好的雲蘿紗，絲毫不會因為層數較多而顯得厚重，相反，層疊相映中更顯嬌豔飄然。

仔細望來，會發現上麵除了飾以粉嫩櫻花圖樣外，更繡有數百隻栩栩如生的蝴蝶，並會隨著光線的不同照射顯出靈動姿態。

這是顏司翰送給女兒十七歲的生日賀禮，之所以價值不菲除了裙子本身用料考究，更是因為請動早已歸隱的曾經名動揚州城的“神針”賀姥姥在上麵刺繡。不出意外地，在城中又流傳了一段華裳配美人的佳話。

顏若櫻穿上落櫻蝶舞裙，身形翩然，柔和似水的嫩粉裙裝更襯得姿容妍麗，盈盈一笑，驚了揚州城的牡丹。

“茜桃，不如今晚把堇兒也一並叫上吧？我也許久沒見過她了。我這個妹妹，每天都把自己關在那個小別院裏，隻怕多少也會煩悶吧。”若櫻忽然想起自己那個倔強的妹妹。

“大小姐，二小姐她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她那樣貌，去了隻怕也無趣吧。”

“茜桃，休要這樣說堇兒。不過，說也可惜，堇兒小時候樣貌比我還要俏美幾分，如今卻不算出眾了，唯有那份說不出來的氣度倒是一如往昔。不過，你說的也不是沒道理。那樣的場合她估計不喜歡。罷了吧。”

顏家小姐將也會去參加乞巧會的消息一出讓無數青年才俊翹首以盼。而其他小家碧玉自然也想借著這美好月夜邂逅那一份情思。揚州城今夜應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