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醉霞園·獻策
“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嗬，扶持對手上位，娘娘應是很不情願吧。”他飄忽一笑，聲音如遺落在上古的鍾磬，悠悠滌蕩。
“我的確不甘心，可淑妃是侯爺的親姐姐，血濃於水，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家姐與臣下何止是一奶同胞，更是龍鳳姐弟。若姐姐封後，臣下自是歡喜的。不過臣下倒希望姐姐能平安無事，無需過那處處提防時時小心的日子……”
“提防何人？侯爺莫不是暗指本宮？”我蹙起眉，緊盯著他。
“娘娘是聰明人，有些話會意便可。”
我冷笑，笑靨裏夾雜著的更多是苦澀，“恐怕不是我有心害她，而是她幾次三番欲對我不利吧。”
他一驚，轉而平定了心緒，嗓音沉沉，“其實姐姐……性本善良。”
“善良？”我嗤笑一聲，冷聲道，“若她善良，怎會暗害我吸入聚魂散險些喪命？若她善良，怎會在玉嬪的茶水中下藥致她不孕？王爺大婚已有數年，卻始終沒有一兒半女，我真不知，後宮中還有多少妃嬪遭她毒手而不自知。侯爺，難道這樣的所作所為就是你眼中的善良麽？”
“娘娘中毒一事，確實是姐姐一時糊塗，可臣下已親自奉上解藥救回娘娘性命，也算是功過相抵了。至於諸位娘娘和小主為何遲遲沒能孕育子嗣，確與姐姐無關。”他垂下頭，句句言辭懇切，不像是在作戲。莫非，王爺無子真不是淑妃所為？
“好吧，本宮權且信你一回，但望侯爺能令淑妃姐姐明白，我是友，而不是敵……”我緩和了神色，聲音也軟了幾分下來。
他亦舒然一笑，朗聲道，“娘娘果然明理，臣下猜想韓大將軍之所以做此打算，想必也是為了娘娘考慮……”
“本宮不明白。”
“試想若娘娘與姐姐結為盟友共同進退，姐姐封後，必當不會忘卻娘娘的功勞。那您今後在後宮的地
位必會穩如泰山，而且也不用受那高處不勝寒的辛苦。”
我緘默，無語。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我果真能扶她上位，便也有那個本事拉她落馬。這個道理，淑妃怎會想不到？隻怕她冊封為後風光無限的那日，便是我淒涼慘淡獨守寂宮的開始。然而一切已經拉開序幕，我早已沒了退路。
他見我沉默，有些著急地問，“隻是臣下不知，娘娘有何計策可助姐姐一把？”
“如今後宮妃嬪皆無所出，若是淑妃姐姐有喜，那便是王爺的嫡出長子，將來的王位繼承人。母憑子貴，再加上大戰在即，忽傳來這等喜訊，預兆此戰必勝。那麽淑妃姐姐封後之事，便指日可待了。”
“可若姐姐生出的不是王子而是小公主呢？”
我粲然笑了，柔聲道，“那嬰孩一定是個王子，而且，必須是……”
“可……可姐姐的肚子數年都沒有動靜，如何趕在戰事打響前……”他嗓音低鬱，疑惑更深，忽地恍然大悟，“娘娘的意思莫不是……”
“不錯，”我淺笑依依，如水般透亮的眸子直盯著他的眼，“假稱懷孕，至於前去施診的太醫，本宮料想憑借侯爺與蝶穀公子的關係，弄到幾副偽裝喜脈的方子瞞混過去應當易如反掌吧。”
他沉吟半晌，拱手道，“多謝娘娘指點，臣下這就去棠梨宮見姐姐，先行告退了。”
我微微頷首，目送著他離去。這一計，雖是險棋，卻能一招製勝。淑妃憑借喜脈登上後位，至於之後的事，我們都一清二楚，隻是不宜說出口：若她僥幸能在三月內果真懷孕，且誕下的是王子，那一切便無大礙；即使是公主，封後一事已然水到渠成，王爺也不便再行廢後之舉；可是，如果她遲遲不孕，那麽就隻能從宮外偷偷抱來一個男嬰，混做王嗣。這是欺君之罪，可隻要知情的人皆守口如瓶，那麽便能瞞天過海暗渡陳倉。至於知情人會落得何種下場，不用多想也明白。隻
是猶記得初見淑妃時她服用的那碗藥膳粥分明就是主治不孕症，但聞武平侯方才所言，他似乎並不知曉此事。若淑妃果真按著我的計劃來，謊稱懷孕欺瞞王爺，那我手中便有了她的把柄，即使日後想要鏟除我這個“謀臣”，她也需忌憚三分。
隻是，後宮女子皆未生養，而這一切竟不是出自淑妃之手，實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這一個迷團，似乎越來越難解開了。
“主子，奴婢端茶來了。”這一聲清脆的女聲，赫然打斷了我的思緒。愕然回身，原來是紫煙。“先放在一邊吧，本宮還不渴。”
“是。”
百無聊賴，又散漫地行了幾步，忽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女子的嬉鬧聲。想起上次便是在此處遇見環嬪的，天底下該不會真有這種巧合吧。定睛再看，卻覺得那錦衣麗儀的女子似乎比起環嬪要美豔幾分。詫然問紫煙，“王爺最近又新納了妃嬪麽？”
“奴婢不曾聽說啊。”紫煙亦是疑惑，順著我的視線望去，恍悟道，“哦，那是漪人啊，如今的環嬪。娘娘見過她的，怎麽不認識了？”
“漪人？”雖然數月未見，可我分明記得曾經的她絕沒有這般美貌，軟玉溫香，楚楚動人。如今在她的身上，已全然沒有了昔日那個並不起眼的宮女的影子。
“奴婢聽說環嬪娘娘服用了一種名為軟香丸的奇藥，可使容顏一日勝過一日的嬌美。”
“軟香丸？那是什麽東西，本宮怎麽從未聽說過。”
“奴婢也是聽月靈姐說的，她那日不小心喝多了酒，才無意間吐露了這個秘密。似乎這丸藥，還是容充華送與環嬪娘娘的。”
若雪……依她的脾性，雖然由夫人降至充華，風光不再，也不應是那種巴結王爺新寵極盡諂媚的人呐。更何況，這種魅惑男人的玩意，她又是從哪裏弄到手的？我實在不知，這王宮中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宮裏的人還有沒有一個能讓我信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