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龍吟殿·罪證
我有心保護紫煙，佯裝怒氣，“你怎麽這麽不小心，笨手笨腳的，若是這些碎瓷片割傷了王爺還不得治你個行刺之罪，你擔當得起嗎？”聲聲威嚴，嚇得她哆嗦得更加厲害。
“奴婢……奴婢是無心……無心之失，求主子饒了奴婢這一回吧，主子。”她扯著我的裙角哀求著，聲淚俱下。
“罷了，快快收拾了這攤殘局，去洛兒那兒領罰吧。”我的嗓音漸漸輕柔，她抹了抹眼淚，迅速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放入托盤中，弓身退了出去。
我的這一惱，成功地轉移了王爺和陳公公的注意力，他們並未對紫煙起疑，隻是把她當作個莽撞的小宮女，無關緊要。
“你方才說此案與玉嬪有關，可有證據？”王爺沉聲道。
陳公公自然不敢懈怠，謹慎回道，“王爺，奴才不敢誣陷玉嬪娘娘，除非是有了十足的把握。這個……”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口中掏出那個人偶，呈給王爺。
“這……”王爺的臉色有些陰鬱，“不就是容充華詛咒舞妃的人偶麽，有什麽特別的？”
陳公公跪著往前挪了幾步，指著人偶的背麵衣裙褶皺處，“王爺，請掀開這裏，有您想看到的東西。”
王爺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屑，信手撥弄著人偶的裹衣。忽然，他的臉色驟然鐵青，濃黑的眉宇擰在一起，胡須微微抖動，陰沉的怒氣似有狂風暴雨將要襲來。“混賬！”他一把將人偶摔在地上，暴跳如雷。“來人，傳玉嬪到龍吟殿外候著，本王要親自審問。”
這龍吟殿本是王爺躬身自省的地方，但凡朝上有臣子上諫，退了朝他必會來此，獨處一室，細細思量。沒有特許，旁人不敢輕易叨擾。今日卻要在這種地方審訊玉嬪，可見他並不想讓太多人知曉此事。他，還是護著玉嬪的。
“王爺，”我小心翼翼地喚了聲，他這才勉強冷靜下來，“夕顏，你先歇息吧，本王有要事處理。”
“王爺，若是與巫蠱之案有關的事，請準許我一同前往。夕顏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想要加害於我。”
畢竟這案子我才是最終受害者，他也不忍拒絕我的央求，隻得答應，“好吧。但是有一點，你最好不要出聲，乖乖在一旁聽著便好。”
“是，王爺。”
起
初我並未明白他的意圖，但也顧不上許多，隨了他乘輦到了龍吟殿。此處緊鄰王爺上朝的納川殿，位置雖在王宮中心，卻因為有了叢叢幽草的遮掩，倒也清靜。
“夕顏，你先到那扇屏風後麵去。沒有我的旨意，你不能出來。”王爺柔和地說，語氣中卻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無奈，順從地躲到了屏風後。半透明的山水畫遮掩了我的身子，而我也無法看清外麵的情形，隻能不甚清晰地聽到他們的談話。
“王爺，玉嬪娘娘帶到，要不要……”陳公公尖細的嗓音。
“帶她進來。”冷冷的聲音，沒有半點溫度。
“王爺，”很嬌媚的女子聲音傳來，毫無疑問是玉嬪，“深夜傳諾伊來不知有何事？莫非是……”她嬉笑一聲，“莫非是舞妃姐姐伺候得不周，王爺這才想起了我？”
哼，這個雲諾伊，真是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仍不忘耍那一套魅惑男人的手段。隻是她的這番媚態很不是時候，更不是地方。
“嗬，”王爺冷笑一聲，“今晚的事與舞妃無關，你不必胡亂猜疑。況且恐怕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
玉嬪倏地一驚，聲音有些顫抖，還強裝鎮靜，“王爺，諾伊不明白您指的是什麽。我自問從未做過任何有愧良心的事，王爺若是聽了哪個無恥小人的讒言，請您萬萬還諾伊一個清白。”她說著，似乎開始抽泣起來，楚楚可憐。
“是不是讒言你看看這個就清楚了。”王爺劍眉一挑，陳公公會意地遞給玉嬪一件東西，是那個人偶。玉嬪遲疑了片刻才接過來，反複擺弄著不知其所。良久，她忽然愣住，倉皇間想要遮掩什麽。
“怎麽，你也看到那個字了？雙麵繡的‘雲’，上等的冰蠶絲料，本王差點忘了，你可是有個江南織造的舅舅啊。”他故意拖長的語調，像是暴雨前的烏雲，陰暗冷冽。忽地，他騰然站起，“雲諾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這種手段謀害孤的愛妃。你，活得不耐煩了麽？”
雲諾伊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栗著連說話都含糊不清，“王爺，王爺饒命啊。諾伊一時糊塗，嫉妒舞妃姐姐專寵，這才起了邪念。可是，可是這個人偶真的不是我做的啊，更與舅舅無關。諾伊隻是，隻是私下命人在姐姐的茶水中下了藥……王
爺，諾伊愚鈍，念在往日情分上就饒了我這一回吧，王爺。”下藥？我心下一緊，想起紫煙無意間提到的“毒”，心中已涼了半截。我的身邊，處處是他人安插的臥底，伺機而動。除了洛兒，在這王宮中我還能相信誰？
“住口！罪證鑿鑿，你還想抵賴！你以為否認了巫蠱隻承認下藥就能減輕責罰？哼，罪上加罪。”王爺的聲音愈加的冰冷，絲毫不顧及夫妻一場。“諾伊，”他的嗓音忽然沉下，“本王……真的很失望。來人，撤下念雲宮匾額，將玉嬪打入冷宮。”
許是感覺到自己性命堪憂，雲諾伊也慌了神，連連央求，“王爺，諾伊畢竟也是服侍過您的枕邊人，您真的一點都不疼惜諾伊嗎？”
“孤的枕邊人多得是，不缺你這一個，休想以此來牽製本王。”這般冷酷，連屏風後的我也不禁汗毛倒豎。最是無情帝王家，果真如此。
雲諾伊的眼淚簌簌地落下，跌坐在地。轉而，她突然仰起臉，提高了嗓音，“王爺，諾伊還有一個籌碼，您不得不放了我。”
“孤最厭惡的就是被人要挾。來人呐……”他回過身去，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慢著，誰敢動我！王爺，我懷了您的孩子，未來的王嗣。”
這一句，猶如驚雷，震得在場人呆愣原地，不知所措。她竟然懷孕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不論她的話是真是假，不得不說這個理由足以讓王爺動容。
果然，王爺緩緩轉身看她，半晌才開口，已沒了先前的淩厲，“你先回去歇著吧，稍後本王會派禦醫為你診脈。來人，送玉嬪回念雲宮。”他頓了頓，忽然低頭附在她耳邊道，“若是你沒有懷孕，哼，就不是打入冷宮這麽容易了。”聲聲入耳，震人心魄。
雲諾伊癱軟在地上，早已失去了平日的神采。幾個侍衛駕著她離去，陳公公也識趣地退下，空蕩的龍吟殿裏隻剩下我們二人。
屏風相隔，我卻感受得到他的心波瀾起伏，很不平靜。兩個都是他的女人，卻互相殘害，這一切皆由他而起。
而我，也漸漸明白了他命我隱於人後不為所見的原因，是不想讓玉嬪看到我的存在而心存恨意再起殺念吧。
他，一直努力想要護我周全。
我，卻在絞盡腦汁除掉他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