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冤家難改
妃月沒有和聿宣並排走，而是靜靜地跟在他還有笙、簫後麵，始終保持了一米左右的距離。在別人看來，她倒像是聿宣公子另一跟班。
她在後麵走著，眼睛四處亂瞟，但最終定還是格在前麵的人身上，開始暗暗地觀察這個家喻戶曉，頗有口碑的聿宣公子。她發現，從他身上散發出的，不僅有那絕世風華，隱隱還讓她能感覺到一種淩駕於萬人之上的王者之氣。
這妖狐有王者之氣，那是因為他是美狐王，一定是這樣。
似乎感受到了背後直白的目光，聿宣停下腳步並且轉身，把婺妃月正打量他的眼神逮個正著。妃月倒也不躲，直視著那宛若黑曜石般會攝人心魄的眸子，看到一絲戲謔騰然而起。
妃月不等聿宣開口嘲諷，想先發製人扳回一局，於是表情轉為一臉癡迷狀，“久聞聿宣公子的盛名，今日一瞧果然不同凡響。這讓我有了想讚美公子的衝動。”
聿宣淺笑，等著婺妃月下文，他倒想看看她會用什麽詞匯來“讚美”他。
妃月似有萬般閑情逸致，緩慢抬頭仰望天空，指著天空中剛飛過的兩隻過路烏鴉道：“瞧，聿宣公子所擁有的發色由勝那兩烏鴉之黑羽，無人能及。”
由於背對著，妃月看不見聿宣的表情，不過她相信這隻氣韻卓絕的美狐王，聞後是不會有什麽反應的，至少麵上是不會有的。
果不其然，聿宣一個優雅的轉身，臉上掛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波瀾不驚道：“多謝色兒美言，在下受不起。”轉而又伸出白皙纖長的手指朝著路邊花叢中一指，“我到覺得……”
“誒。”妃月馬上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指了指還有一段距離的建築，“飯莊到了！”然後提速向飯莊小跑過去，才不給他繼續挖苦她的機會呢。
身後站著的聿宣嘴角勾了勾，意味不明的笑浮現於俊顏上。
到了飯莊後，發現二娘已經坐候在位置上了，阿宛則站在二娘的身側為她沏茶。妃月比聿宣快一步進入飯莊，朝二娘甜甜一笑算打了個招呼後坐到昨天她坐的位置上準備開飯，餐具什麽都早已準備好了。
聿宣不久也到飯莊，一進來便微笑朝二娘客道：“讓你久等了。”
他那再自然不過的招牌笑容把在飯廳內所有婢女們都癡醉地吸引住，絲毫挪不開眼睛。就連端坐著的二娘也有一時的失神。
這隻死狐狸真是人間尤物啊。
二娘搖搖頭，“不打緊，快坐快坐。”說罷，朝在一邊剛收回不屑目光的妃月介紹道，“妃月，這就是聿宣公子。”
妃月裝作不認識他，故作驚訝，然後臉上堆起笑容，有模有樣地朝同樣笑臉迎人的聿宣點了點頭，“原來是聿宣公子，久仰久仰！”
二娘又轉身向聿宣笑道，“這就是昨日救我一命的婺妃月姑娘。”
“幸會。”聿宣報以會心一笑，瞳孔深處閃過一縷促狹，“在下怎麽覺得姑娘好生眼熟？好像在……”他皺了皺眉欲言又止，像是在回憶什麽。
“啊，有可能是我長著一張大眾臉，
所以公子覺得眼熟吧。我今日是有幸才見到公子你的呢。”妃月眼角含笑，但聿宣讀懂了她看他的眼神中蘊含的警告。
“嗬嗬。”一旁的二娘見他們都照過麵了，接著道，“對了，灝兒他中午有要務處理，所以不來了，我們開飯吧。”
妃月狠狠地瞪了眼好整以暇的聿宣，轉向二娘時已經換了一副甜美可愛的笑容，“好。”說到開飯，她可最聽得進去了。
在一旁，笙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套用絲綢卷裹著的東西，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套亮閃閃的餐具，一個金邊印花瓷碗，一雙雕紋銀筷，一疊與碗配套的小碟子。
妃月挑眉看著笙將碗筷整齊地擺放在聿宣麵前，然後在小碟子內斟上一係列調味料，動作十分迅速熟練。
這隻狐狸不僅狡詐，而且特別的假考究，不就吃頓飯嘛，一個人就霸占了那麽大一塊位置。
妃月瞄了瞄整齊擺在桌上的名貴餐具，心裏暗暗打著她的小算盤，如果這些全部賣掉，能值多少呢？
不久，菜慢慢地上齊了。妃月開始一門心思地吃著碗裏的飯菜，目不斜視。
聿宣的風度像是與生俱來的那般，根本不用刻意的保持，怎麽看都是渾然天成的優雅華貴。一旁伺候的婢女們無不心動神，恨不得眼睛都黏在聿宣的臉上。
飯吃到一半，二娘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說道：“對了，明天惠兒就回來了。”
惠兒是誰，妃月抬頭作詢問狀望了望二娘。
二娘這話像是對聿宣說的，聿宣聞後沒有什麽特別反應，照樣那麽淡定從容，他對二娘微微一笑，表明知道了。
二娘轉過頭笑對妃月道：“惠兒就是灝兒的妹妹，前幾日被她姑媽拉去她哪兒小住幾日敘敘舊，明天就回來了。”
“噢。”妃月了然般地應了一聲聲，然後繼續吃她的飯。
“嗬嗬，我看你和惠兒年齡相仿，應該會成為朋友吧。這樣在莊中就可以有個伴了，不會覺得無聊。”
“不會不會，莊內一點也不無聊啊。”妃月抽出嘴裏的筷子，忙搖搖頭笑道。
她是按耐不住無聊的人，不會在她覺得無趣的地方多待一顆半會兒，玉瓊山莊她還沒有開始玩呢，怎麽會無聊。
“那就好。”二娘接過阿宛遞過來的帕子拭嘴。
妃月喝湯喝到一半，聿宣便起身對二娘客氣地說道：“夫人慢用，我回房了。”
二娘拿著一碗羹，微笑著點頭，妃月也假裝客氣地點點頭。
聿宣走後沒多會兒，妃月也正好品完碗裏羹，告辭道，“夫人，我也回去了。”
一出飯莊，妃月便提氣略展輕功，片刻就追上了聿宣一行人。輕盈落地後，她走到聿宣身邊，出聲叫住了他。
由於與聿宣的身高差距，妃月要抬頭才能與其對視，她伸出手，語氣中帶有刻不容緩，“把那根深藍色的發帶還我。”
“色女在說笑吧，我要你的發帶作什麽呢？”聿宣一臉無辜，可嘴邊笑意更勝，“你都說我的頭發像烏鴉那般黑了，那我
若是用深藍色的發帶不是溶於其中不知其色麽？”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妃月，他不會那麽沒有品位。
他是故意的，就因為她那句“誇獎”他的話。
妃月不依不饒，滿臉寫著“不相信”地對上聿宣那雙狹長的眼睛，想從中看出點端倪，可是以無果告終，從他的眼眸中絲毫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緒起伏，就像一潭幽深的沼澤，多看一時便會被深深地牽引住，直到淪陷其中……
這家夥總是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那麽好。
和妃月對視半餉後，聿宣先移開了視線，神情泰然地輕笑道，“不信的話你可以隨時來搜，我隨時歡迎。”
婺妃月雙手交於胸口，眉眼含笑，“好啊，那到時可別怪我擾人清夢啊。”說完，她便輕哼了聲調轉身體離開。
看樣子他是不給了，哼，那她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把發帶取回來！也不看看她是誰。
等到妃月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聿宣才轉身進屋。
進入內室，笙為他點燃了熏香，聿宣走到雕花窗邊鋪著柔軟雪白狐皮的軟榻旁，微微抬手，屏退了笙和簫。
他們輕輕合上門，靜靜退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聿宣一人。
聿宣全身放鬆地躺在榻上，頭靠在了軟墊上，修長的手指輕抵額頭，緩緩地嗑上眼。
幸好剛剛他馬上移開了眼睛，如果再任由地與她對視下去，他不擔保他不會再因為那雙眼睛而失神。
就是那雙他已經看過次數已經數不清的眼睛啊，透澈，靈動，清明，又有著絲絲嫵媚，狡黠，一顰一笑間那雙眼睛就像璀璨耀眼的琉璃，又像是一片可以溺死人的汪洋。
但是擁有這雙媚人眼睛的臉確是黝黑無華，還扭擰著一條猙獰的疤痕。
聿宣細細回想那張時刻充滿著笑意的臉，突然發現如果撇去膚色還有疤痕，單看她的五官其實長得算是出眾精美的。
話說回來，她為什麽那麽在意一根再普通不過的發帶？裏麵難道有什麽玄機麽？
看來他沒有把發帶還給她是對的。
聿宣聞著凝神靜氣的淡淡香味，伸出兩根手指輕柔額頭。
他們相識六年，似乎在一般人看來聽來，這是一份深厚的情誼。有情誼固然沒錯，或許隻有他們彼此知道，從他們相識的那一刻起，兩人之間始終都隔著一道什麽，然而誰也沒有先去逾越它。
但他們又都彼此了解對方，兩人可以清楚洞悉對方的一言一行，縱使世人都無法摸透他們中任何一人的想法。
而他們又似乎都從沒有過一次真正的坦誠相見，各自都揣著自己的一些秘密不願鬆手。
聿宣睜開眼，取出那條深藍色的發帶，指尖撫摸著帶上的紋路，放在鼻間嗅了嗅。
這上麵還留著她秀發的香氣呢。
婺妃月，我想等你親口來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一切，你會麽？
原來已經勾起的嘴角不由地又上了一個高度，不明所以的神采閃過他的眼底，映在他精致絕倫的麵孔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