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美人何在

反複細念著那封書信,織善纖指輕拂過信紙上的字跡。是他的字,蒼勁中卻帶滿了溫柔,有力的筆鋒一點一旯都顯示出他深厚的書法功底。曾多次在逸品苑中與睿卿談書論字的她怎會不識得他的字,這一別,便是餘月,這是他到蒙古後捎回的第四封家書。

見字如見人,字裏行間的溫柔與懷念她細細品懷入心,對他的思念也隨著送信而來的信鴿飄遠,恍一瞬她甚至強烈的希望自己能變作那隻鴿子,帶著她滿心的相思之情朝他飛去。

快步走與案邊提筆疾書,字淺淺落下,筆筆寫滿她的思念,擱筆處她卻猶豫。他在遠方,公務在身,如今不知邊疆形式如何。她的思念濃烈,卻帶著沉重。

如此思著,織善竟是揉碎了案間那寫滿了相思的書信。提筆再蘸墨忘卻舊時念的緩緩書寫。她的情,淡漠卻是刻骨,不會表露,更不會讓自己的感情成為他人的牽絆……

“爹!這是如今最好不過的機會,您若再不珍惜,或者,或者再不替女兒珍惜,那女兒的幸福可就錯過了!”房間內一聲嬌滴滴的怒嗔聲傳來。張婉然坐在炕上對著麵前的張文知說著,口氣中盡是不滿。

“婉然,爹明白你的心思,可爹的心思你又為何不多做考慮,如今蒙古局勢尚未明朗,睿卿在那裏是否處得過來還尚且不知,你冒然過去,隻怕不僅不能討好睿卿,反而會把自己陷於危險啊。”張文知無不憐惜的看著女兒,雖父女兩雖不過一丘之貉,望借攀上這京城第一紅人睿卿得以升天,但考慮到女兒的安危,張文知還是嚴厲的拒絕了女兒要求。

見他還是不答應,張婉然不經怒從中來,語氣也隨即變的激動“爹我看您真是老糊塗了。以睿卿的能力,這蒙古的局勢在他的掌控之中是必定的,我又怎會傻到置自己的生命安全於不顧,”頓了頓她站起身來,眼神中突現算計的詭光,與剛才那個和父親撒嬌的女子豁然變的如二人一般。

“我與睿卿之事當時爹您也確實同意了,若非您的推波助瀾暗中幫忙,我也不會有機會爬上他的床。而今我的身子已破,倘若再不抓緊機會,隻怕你我的計劃便會落空。如今睿卿一人遠在邊疆,他府中人又不在身邊,我自當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近他身旁,待到他日回朝,他不想娶我進門也是不行的。至於他府中之人,”張婉然口氣再次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輕視與嘲笑“到時又能奈我如何?”

聽她說完,張文知不竟覺得寒栗,自己的女兒是何時有了這般城府與心計,竟連在朝堂之上沉浮多年的自己也感到恐懼。

對上女兒陰沉的笑臉他開口“但若睿卿並不買你的賬,到時回

京反將你遺棄,你這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成人笑柄啊。”

“哈哈哈哈,爹爹,何時您也變成這般膽小怕事了?自小你便教女兒做人做事要狠的下心,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今日我不犯險打這一仗,隻怕等到他回朝之時早已忘卻我這個人的所在。況且爹爹,您的女兒真的會愚蠢到打一場沒有把握的仗嗎?”她冷笑著,有著與她明豔外貌截然相反的陰冷。

“你的意思是?”“如今睿卿剛到蒙古不久,就局勢來看不要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了京的,若爹爹依我,早日為我安排啟程,不到明年冬天,爹爹您,便可以做姥爺了。”說完她放肆的一陣嬌笑,算計如她,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她又怎可以選擇冒死去蒙古與他相見。

見女兒笑的猖狂,張文知心中驟的一緊,如今眼前的女兒是何時變成這般,為何他從未發現?

遲疑著開口“婉然,你又何必執著於他一人,如今京城中王公貴胄比比皆是,論及皇上眼中賞識度,也非他一人便可獨攬。憑你這般長相與心思,在京城中另擇佳偶也不見得會比睿卿差啊。”

雖見女兒心機這般,但他卻也愛女心切,無論怎樣安全事大,若要冒著生命危險去蒙古一搏隻為換睿卿真心,他不如在京城中為女兒重找佳婿。已他的官位及女兒的樣貌,雖可能條件會不及睿卿,但若說距離,也不至於太大。

一語被再次激怒,她聲音略帶咆哮“爹爹!當時女兒做下決定之時您也是答應的,而今女兒身子已被他所破,你卻說出這番話來,你置女兒清白於何處!況且女兒自打那日在榮郡王府見到他,女兒便心屬於他,要女兒另擇佳偶,那是不可能的!”

見女兒這般,張文知歎了一口氣,若早知女兒剛硬這般,他當初便是萬萬也不會答應女兒的計劃,將她送上那個心根本不在她身上的男人床上。

芳草連天,風兒輕吹著豐美蓁茂的野草,如錦鍛一般翻浪著,天地間蘊含著一股無人的絕美與寂靜。遠遠看去,這天地接壤的一處卻有一個身著紫藍色單夾袍、頭戴由寶石相串而成的瑪拉蓋的女子在翩然起舞。

女子舞步不似蒙古舞的粗獷與大氣,卻是在點點步步間流露出一種類似西域舞蹈的妖嬈,腰一提,她身忽一旋袖手回擺。每一個動都帶著深情,似在訴說著什麽。一曲舞罷她氣喘籲籲。卻見她麵露緋紅對著北方的天空輕聲念叨著什麽。

在遠處看著他,似怕打擾她,睿卿略扯馬頭想轉身而過卻被女子叫住“王爺?是您嗎”被喚住的睿卿勒住韁繩回身對女子一如平常的笑著,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烏蘭娜姑娘打擾你了。”馬

蹄緩慢前進,來到女子麵前。

“王爺哪裏話,烏蘭娜不過一時閑來無事憶起幼時與母親處學來的舞技而來此一舞。”烏蘭娜嫵媚一笑,不可方物,卻在睿卿眼中看來不過豔麗的過分。“方才見你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麽?”他發問,卻並不期予得到答案。

烏蘭娜一笑回頭,“不過是在思念早已逝去的母親罷了,這一舞,便是母親畢生的絕學。”解釋著睿卿的問話,但她並未說出,也正是這一舞,讓她成為了葛爾丹策零的寵姬。口中的念叨不僅是為了逝去的母親,更是在為遠方的愛人祈禱著。

笑著寒暄“烏蘭娜姑娘果真舞技驚為天人。不知大汗他是否也是被你這絕世的一舞而迷惑?”睿卿今日策馬而出本是想打探葛爾丹策零在準格爾部周遭的軍事部署情況,一路而過卻見到這個女人在此,他不免覺得無聊,隻望寒暄幾句便離開。卻見女子一笑,隻是不答。

自來到準格爾之日起,這個女子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時常會殷勤的討好,卻又時常的擺出神秘之感。睿卿自是深知女子來曆,也不願與之多作接觸,今日遇上純屬巧合,但心中卻驟閃過一計“見烏蘭娜姑娘平日在部族中倍受人尊重,想必多是因為葛爾丹策零可汗的寵愛吧。”見她不願答話,他再度開口問著,言語中似沒有任何意圖的閑聊。

女子自當沒有防備的回答“王爺哪裏話,若說寵愛,不過男子一時新鮮的迷戀,斷不可談及信任,若無信任,外人又何來對你的尊重?”一語不過逞強的回答,似也在炫耀可汗對自己的無上信任與關愛。“如此說來,烏蘭娜姑娘必是萬分受到策零可汗的信任羅?”再問話,女子不答。隻已嫵媚一笑告訴來人答案。

“既若得信任又怎會連他的真實去向也不得而知?隻怕是你們可汗對你的信任不過流於表麵,實則不過防範著你吧?”突來的攻擊性言語使他顯得盛氣淩人,讓身邊的女子頓感危機不知如何作答,既不可反駁,亦不能解釋,隻是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高大俊美的男子。

“又或者說,你們可汗是信任你的,不信任的卻是我這個人,而你,便是他拋下的善於撒謊的棋子,借以牽絆住我?”男子再開口,表情更為陰冷。女子驚慌的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愁雲滿布之際卻見男人霍然的爽朗一笑“烏蘭娜姑娘真是心思單純,睿卿不該對你開此種玩笑啊。今日睿卿得見姑娘絕世一舞實在有享世間不得享之眼福,故而言語上出現唐突,望烏蘭娜姑娘切莫在意。”說著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她今日錯愕的表情以及不知所措的反應已深深加深了他心中的猜測,必須速速飛鴿回京讓弘爾祈小心提防,葛爾丹策零勢必已進京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