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無情歲月已萬年（四）
“這位仙童我來尋我家神尊，麻煩通傳一聲。”
那門童看了看瑤華麵生的很，“你家神尊？你是哪個神殿裏的？”
“我家神尊是司法上神。”
“咦？我記得在司法上神處當值的是嵐止，並不曾聽說有仙子居住在司法神殿。”
想來這仙童跟月老呆久了，也不大與其他仙人往來，加上月老神殿一向偏僻的很，喜歡揀些雜話的仙人們便是要閑言閑語也不會找麽個地方聚在一起話家常。是故，這仙童的消息閉塞的很，凡是叫他知道的事大抵上也已過去了百八年，這便是傳說中的後知後覺。
瑤華雖覺這仙童疑心重，但還是態度良好的回話，“我是天後大壽那天被神尊收在身邊的。”
仙童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樣，摸了摸頭，“你家神尊已走多時，許是已回神殿去了。”
什麽？走了！早說呀！
“什麽人？”院內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
“稟上神，是司法上神的仙官尋他來了。”
瑤華本以為神尊的朋友也是男子，卻不想此時聽這聲音，雖有些低沉中性，但卻還是有女聲特有的那種輕軟，便有些好奇的湊著脖子往院內看去。這天上能修的上神的的女仙卻是特別稀少，且還與自家神尊相識，這二人又是什麽關係？嘖嘖，難說，難說啊。
辟芷收了劍本是不欲再理會，可想到門外站著的人有些特殊，便走出來將瑤華仔細打量一番。
見自己身影落入辟芷的視線，瑤華倒是乖順的對她行禮，還悄悄抬頭看她，卻發現她也正盯著自己，便咧著大白牙傻傻的笑。
那一襲紫衣帶著冷傲的寒氣讓瑤華不自覺的退後一步，許是察覺到自身的氣勢有些壓迫，看著那樣的一張臉便不自覺柔和了些許。那人從來都不怕她，反而最是喜歡捉弄，便是連那手執長槍冷到極致的人遇上那人除了擺些臉色同樣是束手無策，何況他們四個，師傅對那人一向最是縱容。
四周很安靜，瑤華也不知辟芷在想些什麽，隻是想著不愧是與神尊相交的人，隻是比神尊更加冷上幾分。其實說起來，自家神尊也並非真的是冷麵冷心，不過是太過正經，常年都死板著一張臉，而這一位卻真是讓人覺得不大好靠近，從上到下，由裏到外都是冷清。
“你便叫瑤華？”
“是，
小仙正是叫瑤華。”
望著如此酷似的一張臉，辟芷便是再漠然也不得不動容，“你家神尊——可曾跟你說過你長的像一個人？”
“欸？不……不曾。”
辟芷頓了一會，便揮揮衣袖，“你回去吧。”
“是，小仙告辭。”
瑤華並不知辟芷忽然問的這一句有何用意，雖有些狐疑但既想不通，不想也罷。
辟芷看著瑤華走遠，攏入袖中的手指還在掐算著，待垂下手的時候她眉頭已皺，她竟掐不準這小仙子的姻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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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離剛到神殿門口，便看見織女從殿內迎了出來，嵐止低著頭跟在織女的後頭生怕兮離怪罪。
果然兮離一見織女便看也未看她徑自往神殿走去，“阿嵐，替我泡壺茶。”
織女似乎對兮離的這種態度習以為常不惱也不氣，隻安靜的隨兮離去大殿咬了咬唇方才開口，“不是我。”
見兮離還未理她又接著說，“這一次的婚事，姑母未與我商量便直接下了旨意，我也是才知道。”
靜默半響，殿內隻有兮離不時翻閱書卷的聲音，懶懶的靠在椅子上，青絲隨意的從肩上滑落，似乎根本就未發現殿內還有另一個人一直等待著他說話。
嵐止上完茶後，兮離伸手端起茶盞，吹了吹幾片還漂浮著的茶葉，眼簾上抬便見著大殿中央還站著個人，對上織女的眼，那眼裏卻馬上變成了喜悅。
他還是願意看她的，不是麽？
涼薄的聲音幽幽的在大殿響起，“你回去罷。”
織女卻是有些急切的問著兮離，“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知道的，我再也不會那樣逼你。”
椅上的人未有回應，織女猶豫了片刻，艱難的又有些期待道，“事已至此，我想……想知道你的意思。”
到底是開了口，可是臉已泛紅，哪怕再愛慕他也是有矜持的，何況她從未苦苦追過一個人。東海裏的王公貴族向來都是追著她跑，她的容貌也是在四海八荒裏極其出名的，曾經被人極盡寵愛，眾星捧月似的嗬護在手心裏的東海公主，這眼光自然是高於頂，生來便那麽驕傲，那麽可望不可及，卻在司法上神的麵前放下所有驕傲，卸下身份，一直一直這樣苦苦的仰望著他，或許當初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為
了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步，直到退不可退，避無可避。
擱下茶盞舒緩的吐氣，“本尊不甚在意。”
不在意！他說，不在意！
心頓時冷了，痛了。
嗬，你總是可以這樣，輕易的傷我！
從未在意過吧，明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不是麽？可是我做的不夠多麽，你的心是鐵石做的麽?便是鐵石做的，這些年的付出和陪伴，也能將其融化吧。你到底有沒有心呐！
僅僅是一句話便將她的堅持，她的希望，粉碎的一幹二淨，還不夠麽？如此卑微的心意，小心翼翼的嗬護著，脆弱卻完整，隻因著他的一舉一動，輕易的便能千瘡百孔，千瘡百孔了又如何，他不聞，不問，視而不見，便是捧到他麵前，連丟棄怕也嫌多餘。
織女看著依舊風平浪靜的神色，突然便恨上了，“你在意不在意，你我的婚約是放在台麵上的事，你娶也好，不娶也罷，擺脫的了我？你就算願意守著一個死人一輩子，怕是也不由你想！我不想逼你，你卻非要逼我！”
顫著聲音說這一番話，不甘心，就是不甘心！我哪裏配不上？哪裏就讓人見了眼煩？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還是你從來不曾動過心？
轉身離去，原來愛一個人，哪怕是責怪，也不忍，不忍啊。
即便是委屈，即便是痛，自己不是早在萬千年的歲月裏習以為常了麽。
站在門口迎著日光，織女低頭看自己的影子斜斜的投射在幽靜的大殿內，拉的好長好長，長的讓人眼發酸，“我隻問你，你還要等那人多久？”
又是恒久的沉默。
正當織女以為不會有答案的時候，兮離開了口，“世間千年如我一瞬，等多久都不算久。”
聽聞此話，織女嘴角向上一彎，悲苦至極卻還帶著笑意，“你等得，我也等得！”
待織女終於走出殿外，兮離方才放下書卷，澄澈的眼裏隻有一絲悲憫，隨即又很疲憊似的倒在椅塌上，手臂擱在額頭處，閉上眼輕輕道，“何苦！”
“小仙見過上公主殿下！”剛到門口，瑤華便與織女撞了個正著，沒辦法隻得做做樣子向她行禮。
織女看著眼前的這張麵容，本就心亂如麻更添幾分慌亂，毫不猶豫拉住瑤華，“隨本宮走一趟，本宮要確認一件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