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無情歲月已萬年(二)

當時春華正濃,九重天上的子虛宮內本是修仙的清淨地,卻因著他們師兄妹四人一年四季都是歡歌笑語。

子虛宮內有顆常青樹,樹上纏繞著碧翠的藤蔓,開著星星點點的白色小花,樹下經常坐著四個身影,一個執書鑽研術法,一個長槍耍的勢如雷霆,一個秀劍舞的利落生花,還有一個最是讓人無可奈何,既不喜學術法,也不愛練武術,隻對音律情有獨鍾,且又最是隨性,隻要興起,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會化出一把瑤琴晃人心神。

那時年少氣盛,她雖是女子卻不愛紅妝愛武妝,每每師傅誇讚二師兄鸞皇武藝高超時,便打心裏不甚服氣,於是總愛暗地裏與他較勁,平時沒少借著切磋的名義與他一較高低,這鸞皇又是個冷性子,每每與她切磋都不知省著點力,反而極其認真的與之對決,最後是誰慘敗可想而知。

雖輸了卻總歸不大甘心,以至於那些年在劍術上修習的十分刻苦,這天界別的仙子都修習幻術,隻有她這一位另類最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華而不實的術法,隻覺得這些流光溢彩比仙子們身上的衣服還浮誇。

“叮”的一聲,電光火石間隻聞得長槍與長劍交錯而過的撞擊聲——勝負已分,隻留法器相擊的餘暈還在空氣中震蕩。

正當她懊惱不已的時候,已有人先一步出聲,“哈哈……師姐這回又輸了,你什麽時候才能贏一次呢?你說你呀,每回都在我這個師妹麵前輸,這師姐做的也委實失敗了些,下次你若還要比,尋一個僻靜的角落,莫要再叫我看見,免得丟臉丟多了,師姐威嚴全無。”

起初聽師妹說這種話,總是窘的臉通紅,隻恨不找個地洞鑽進去,便也更加對鸞皇咬牙切齒,總是信誓旦旦的保證下次定會將他打趴下,時間久了,也不知是臉皮厚了,還是耳朵聽的起了繭子,她再也不會因為小師妹的一句玩笑尷尬不已,卻仍然計較著她與他之間的輸贏。

淡定的走到桌邊端起酒杯爽快的飲下,再次盯著不遠處臉

不紅氣不喘的人說道,“總有一天我定能勝過你。”

那人卻隻挑眉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卻惹得她血氣上湧,恨不了立馬與他再來一場較量。

“哎呀呀,師姐,借酒消愁愁更愁哇,這酒可不是這麽個喝法。屋內有茶水,正好適合師姐降降火,要是再喝酒怕是火氣更勝,傷肝呀。”小師妹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壺,卻哪是心疼她這個師姐,怕是心疼她新釀的‘忘憂’叫她糟蹋了去。

“二師兄,下次再比,你定要讓師姐一回,好叫她了卻這一樁心願,你看看,好好的女兒家不愛花啊朵的,最是喜歡拳打腳踢,弄的出門都一身殺氣,叫人望而卻步,以後還怎麽嫁人?”說完又學著師傅的摸樣先在虛空假裝摸摸胡子繼而又故作高深,“修仙者切不可動怒,切記,切記!”

一時幾人又笑鬧起來,原來神仙可以這般無憂無慮。朝花夕拾杯中酒,飲不盡的瓊漿,敘不完的情誼,所謂的年少不知愁滋味,便全在那酒中了吧。

半醉半酣之時,壇中的酒已見底,如細流般盛入杯中,剛好滿滿一杯,多一滴便會灑出來。

小師妹被酒熏紅的臉頰襯著雙晶亮的眸子看著她和他,“最後一杯,是二師兄喝呢,還是師姐喝?大師兄向來不貪杯,我也喝的差不多了,且看你們二人誰有運氣搶到這杯酒吧。”

說時遲那時快,她和他同時動手向酒杯掠去,到底是慢了一步,酒已被他搶到手,可她又豈是這麽容易就服氣的,如影隨形的追著那人,又是一番你正我奪,外加小師妹的助威聲,真真是混亂不堪,眼見著便要將那酒從他手中搶過來,卻好死不死的腳底打滑,人便要跌倒在地上,心裏直歎著又要丟臉了,卻忽覺腰間一道力量襲來,天旋地轉後又落入一個懷抱,待看去時,卻是他好看的眉目印入眼簾。

手中的酒一滴未灑,另一隻手卻穩穩的將她接住,一向冷漠的眸子不經意間與她對上,卻看的她甚是不自然,挑釁的將酒杯舉到嘴邊,眼裏似是還有

笑意挑著劍眉故意緩慢飲下,若是在平時他作這番表情定讓她怒火攻心,誰知此時卻發不出半點脾氣,隻覺得麵龐已經微熱。

不過瞬間他還是那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她卻分明感到他懷中的溫暖。

小師妹已經捂著嘴在旁偷笑,她卻收了劍借故離開,臨走時還聽到小師妹的戲言,“大師兄,要我說呀,師姐和二師兄還蠻般配的,一個脾氣不好,一個淡如冰山,相生相克,相輔相成,嗬嗬……”

“休要胡說,明日師傅便要查課,安心坐一會,仔細聽我講些內容,不然你便是想蒙混過關也難。”

她也知是胡說,明明總是與他針鋒相對,他第一自己絕不第二,又哪來的般配一說。可又因著這句話臉紅心跳的是為甚?許是一刹那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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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劍術是極好的,可惜命數已定,偏偏讓你做了月老掌管世間姻緣,這紅娘你怕是做的從未舒坦過。”

看著眼前連眉宇間都英氣十足的女子,兮離也想起了當初在常青樹下肆意舞劍的人影,揮汗如注卻神采飛揚,那時的她已能凝氣成劍,禦風如刀,抬手間便是大開大闔之勢,正氣凜然。

一襲紅衣比那天邊的彩霞還要耀眼三分,若是穿別人身上定會覺得熱烈奔放,穿在她身上,卻多了幾分剛強正好將女兒家的嬌媚掩蓋,取而代之的是由內自外的淩厲之勢,隻有當年站在千軍萬馬前的那位手執長槍的男子才能與之相較吧。

可是,神仙也敵不過四個字,天命難違。

辟芷喝上一小口酒,還是記憶中的味道,舌尖在輕觸的第一刻便勾起了很久的記憶,似是午夜夢回般飄渺。

“事已至此,我早已不曉得舒坦與不舒坦有什麽區別,倒是你,昨日天後派人來過問你與東海長公主的紅線可有辦法續一起。”

兮離淡薄道,“斷了便是斷了,哪有那麽容易再續的,何況這並不是他們能左右的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