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無情歲月已萬年（一）
一大早起來，瑤華便四處尋吃食，人家修仙隻喝露水，她修仙除了吃還是吃，且能多吃絕不少吃，用她自己理論就是：不怕撐死，隻怕餓死！
她本想做個勤奮的人，奈何生就了一副懶骨頭，昨夜的經卷剛剛翻開第一頁，便覺得兩個眼皮開始打架，雖想著拚搏一番，但這倦意來勢洶洶勢不可擋，理智在情感麵前一敗塗地，洗洗睡吧。
眼見著日上三竿，一個術法咒語都未背會，瑤華隻有無奈悲歎，天沒降大任於我，照樣苦我心智，勞我筋骨。
正當她趴在黑蓮旁邊絮絮叨叨個不停的時候，卻見嵐止已來尋她，“還在這裏作甚？快快隨我去前廳，仙官剛剛傳了一道天後的旨意。”
於是連拉帶扯的將瑤華帶去前廳接旨，一見那仙官白臉粉麵的，瑤華便想起了前些日子隨君朔下凡看的那台戲，她雖看不懂，但每每引人捧腹大笑的便是那在鼻梁上糊一層白麵粉用筆勾個大花臉眨著眼睛作怪的角兒，眼前的這個簡直就是翻版，且說話細聲細氣，雖是男兒身，但總覺得那腔調陰陽怪氣，沒有男子的硬朗，也沒有女子的水柔，弄的瑤華無甚心思聽那仙官說什麽，隻在腦子裏比較著這兩人的模樣，越比越覺得像，越像越想笑。
最後等那仙官念完天後的聖旨，瑤華已然笑出了聲，那仙官倒是和顏悅色的對瑤華報以微笑，隻當她是喜不自禁，暗讚這仙子對主子甚是忠心，一旁的嵐止卻早就拉下臉來，此時還聽到瑤華笑出聲，心裏直罵沒心沒肺。
待那神官走後便開始數落起瑤華，“你怎麽還高興的起來！唉，唉，上神怎麽就找了你這麽個一根筋的？你們蓮花不是心眼最多麽，你倒好簡直是風爐子不進氣。”
瑤華甚是好學的虛心的請教，“敢問嵐止大人，何為風爐子不進氣？這蓮花的心眼跟風爐子有何關係，要說我們旁係的水生花裏並未有叫風爐子的，直係裏更是沒有這一號叫法，敢問這又是哪一株水生花的名諱，著實古怪的很，我亦未聽過哪株花的別名是這麽叫的。”
看著瑤華不恥下問，嵐止隻有摸摸額頭，“你沒救了，太缺心眼。”
瑤華一副恍然大悟，“嵐止大人直接說缺心眼，我便聽的懂了。”
“你……你……”嵐止指著瑤華半天想不出什麽詞來形容，隻道是語言匱乏，一時半會難找個貼切的出來，隻得甩袖子作罷。
“剛才的旨意你可聽明白了？”
“額……並非很清楚。”
嵐止歎了一聲，“咱們司法神殿怕是要辦喜事了吧。”
“欸？喜從何來？”
再一次，嵐止氣的七竅生煙，敢情這小仙子有健忘症？聖旨上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不明白是何意？他哪裏知道，瑤華壓根就一個字沒聽進去。
嵐止黑著臉又重複一遍，“東海的織女上仙跟神尊有婚約，這事拖了幾萬年，如今舊事重提，天後是鐵了心要將她的侄女嫁給神尊。”
“你昨才說，神尊心有所係，怎麽才一晚上神尊便要娶別人？哪有人變心比變天還快？”
嵐止不願再跟瑤華說什麽，隻怕是越說越複雜，越複雜越糊塗，最後恐怕連自己也講不清了，遂將她打發掉，“神尊一早便去了月老府，應該還不知曉天後竟然擅自作了主張，你且去月老上神那裏走一趟，將此事告知神尊，好讓神尊早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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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殿內，滿屋的紅線絲絲纏繞，環環相扣，一位紫衣人正施法從萬千紅線中挑出兩根，雙手一合紅線便合二為一融為一體，那些被挑選出來的紅線在她的手上仿佛有生命似的，各自蜿蜒盤旋著找尋能與之連接的另一根紅線。
金光閃爍，流光飛舞，滿屋喜慶的顏色更襯的那一襲紫衣越發清冷，那一雙冷眸波瀾不驚，好像幹涸的枯井，幽深空澄，沒有絲毫的雜色，叫人見了便會恍惚的以為，這雙眼許是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再也生不出悲喜來，隻永遠定格在釋盡前塵的那一刻。
殿外的姻緣樹開的正茂，滿樹芳華，滿樹金燦都隨著
一陣清風搖擺不定，宛如玉蝶蹁躚嫋嫋。
似是感覺到不一樣的神息，辟芷往外看去，便見流雲溢彩的霞光裏，隱約出現一位身影，待她看清後，萬年不曾變化的臉上微微的浮現一抹笑痕，清淺的輾轉即逝。
“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是忘了？”那身影從遠處走來，帶著清新的酒香，淡淡的撩撥著人的嗅覺和味覺。
辟芷並未停下手頭的事情，隻加快了些動作，指尖快速將紅線繞過，不一會便將剩餘的打理妥當。
“難為你還記得——師兄。”最後兩個字，辟芷說的很小聲，幾乎微不可聞，可還是讓兮離給聽見了，了然的一笑，比起司法神殿裏的那位神尊，此時的他多了幾分溫柔，連平時那樣內斂的性情也多了幾分隨意，整個親近自然又出塵飄逸。
“最後一壇‘忘憂’我帶來給你慶生。”說著便將手裏的酒壇擱在姻緣樹下的石桌上，撩開衣擺坐下，又憑空現出兩支酒杯擱在案上對著還站在殿內的辟芷說道，“多年未曾喝過，怕是早忘記味道了吧。”
辟芷盯著桌上的酒壇神色一暗，“‘忘憂’？原來這世上還有一壇……”
走到桌前坐於兮離對麵，酒蓋一揭，濃鬱的酒香頓時從壇中衝出，像是封塵已久的記憶一揭開便放肆的流動。
曾經的花間一壺酒，曾經的鬥酒十千恣歡謔，那些不被憶起的畫麵仿佛隨著這酒香一下子又活了過來。
“這是我新釀的‘忘憂’，凡間有草名忘憂，我取其寓意，隻願我們不滅，不離，不棄，不殤。”
當日酒中醉，今日回首闌幹，曾萬分相信，他們是仙總敵得過流年，卻怎知如今的他們卻被時過境遷隔離的這樣遙遠。
夢裏花香鳥語，月下臨風長歎，湖岸淩亂的柳絲，垂下的又是誰幹瘦的年華？
那個會釀‘忘憂’的女子如今又在哪裏？
辟芷端起酒杯低頭看酒水裏的人影，再也不是那般淩厲驕傲，飲盡杯中酒，自嘲道，“悲歡又如何，不過蹉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