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9章 髒水橫流成冰
“夏總管,奴婢不敢當,你就喚奴婢離落好了。”她整了整衣衫,拍了拍膝蓋上的學,轉個身,在洗衣盆前坐了下來。
冰涼的手,在碰到冰冷的水後,依舊變得通紅,她忍著刺骨的涼意,用力的用錘棒砸著衣服。水花濺在她的衣服、鞋襪上,風一吹,便是冰冷的一塊。
偶爾的幾聲咳嗽,都被她壓了回去。她不想在他麵前示弱,雖然她已經處處都是“弱勢”了。
“別洗了。”龍昊奕突然上前,一腳踢翻那洗衣盆,髒水橫流很快便變成了冰。
離落站起身來,略帶恐懼地看著他,褲腿上,鞋上都灑滿了水,結成了冰,讓她的身子更涼更冷。她不知道,哪裏惹到了他。是她剛剛沒有等他發話便起身,還是他不喜歡她一言不發便洗上了衣服。
“對,對不起,我,奴婢不該沒跟皇上說話,隻是,若是奴婢不洗完這些衣服,明日恐怕就沒有飯吃了。”她小聲地說著,帶著一點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五個月的逆來順受,已經讓她懂得了,不要硬碰硬。她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脾氣和任性,她不再是一隻小刺蝟,而是一直驚恐的小兔子。
“別說了,別說了。”龍昊奕痛苦的抓住她的手,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可是,剛剛抓住她的手,他自己便呆住了。這還是他記憶中那雙細嫩的玉手麽,怎麽變得如此冰涼,如此粗糙,凍裂了的口子此刻正露出猙獰的大嘴,破裂的凍瘡滲著膿液。他呆呆地看著那雙宛若蒼老婦人的雙手,直覺一股熱流湧上了眼眶。
離落隻覺得此刻不堪極了,她拚命地想要拽回雙手,想要將這些醜陋都掩蓋,可是任憑她如何用力,卻都無法掙脫他的大掌。裂了的口子流出了更多的血,凍瘡也破開了,膿液弄在了他的手上,很是肮髒。
“放開,放開我。”情急下,她哭了起來。
“洛兒,別哭,別哭。”風雪中,他吻上她的唇,將淚珠一一吸幹。他將她抱起,護在懷中,就像曾經他護著她一般。
離落蜷縮在他溫暖的胸膛
裏,無聲地哭泣著。
雖然她和他的心此刻貼的這麽近,可是她卻知道,他們此生都無法回去了。他的心設置了層層隔閡,而她的心,早已經支離破碎,麵目全非了。
凝香殿裏,依舊宛如昨日那般溫暖。
龍昊奕抱著離落坐在床頭,夏安命人打來熱水。熱氣騰騰的蒸氣在浴桶上漂浮,就和此刻一般不是很真實。
春紅想要替離落脫下髒衣服,離落卻避開了。這個昔日跟在她身邊總是沉默的小宮婢,如今也變成了皇上身邊的大宮女了。
“你們都下去吧。”龍昊奕似乎有些疲憊。
夏安又命人搬了兩個火盆進來,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龍昊奕輕輕地走到離落身邊,緩緩伸出手。
“別。”離落按住他的雙手,她已經一兩個月都沒有洗澡了,連她都覺得氣味難聞極了,他那麽愛幹淨,又怎麽受得了。
“我來。”他沒有用那個帝王的自稱,似乎是有意的想要拋開自己的身份。麵前,是他曾經一心一意愛護的妻子,此刻,他隻想好好的盡一個丈夫的責任。
修長的手指,輕輕解開慘破的紐扣。單薄的衣衫下,是凍得青青紫紫的痕跡,還有新舊交疊的傷疤。那些傷都避開了腰腹,傷在脊背上。
“疼嗎?”
離落搖搖頭,她已經忘了疼是什麽樣子了,似乎在她被打入浣衣局的那一夜,她這一生的疼便都用盡了。
雙手,緩緩將衣衫脫下,最後停留在凸起的小腹上。此刻脫了衣服,才發現,其實她比想象的還要瘦,鼓起的肚子,瘦弱的身軀看起來就像是得了病的病人。
龍昊奕抱起瘦弱的身子,緩緩踏入浴桶。
溫熱的水緩緩清洗著冰冷的身子,一點一點溫潤著她。
離落靜靜地坐在水中,任由他替她清洗著髒了的身子。許久沒有被人服侍的身子,漸漸由僵硬變得舒緩起來。
她靠在他的胸前,漸漸有了睡意。
“洛兒,擦幹了再睡。”
“嗯。”
“睿之。”
“嗯。”
“如果我說,我原本是未來的人,是聖女在臨死前召來的,你相信嗎?”
“信。”雖然有些猶豫,可是離落卻還是很高興。
“嗯,聖女說,我是她的靈魂轉世。其實,我是來自中國的,那裏比這裏先進很多的,有汽車,有飛機,有電梯,有……”
“睿之,我困了。你記得明天早點叫醒我,我還有衣服沒有洗完呢。”
“好。”
橙黃的燈光下,龍昊奕抱著她,大手輕輕摸著她的肚腹。一滴晶瑩的淚落了下來。
她和他都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今夜,他扮演著一個事事順她意的丈夫,她則是一個嬌小任性又天馬行空的小妻子。
明天,太陽一升起來,他還是那個背負天下的帝王,而她則還是浣衣局裏的那個落魄的待罪王妃。
他輕輕地
“洛兒,我好希望,今夜能長一些,再長一些。”
黑夜過後總會天亮,當離落醒來的時候,龍昊奕已經離開了,夏安恭敬的守在門外。
身上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衫,離落默默坐起身來,當她穿上那雙新的柔軟的鞋子時,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將淚痕抹幹。昨夜不過是特殊的一夜,她不會報任何幻想的。
“夏總管,我該回去了。”她走到門口,輕聲地說著。
“娘娘,皇上說了,從今開始,你就在凝霜殿負責打理院子裏的花草,不用再回浣衣局了。”
“可是……”她本想拒絕,可是又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也好,就讓她多見見他也好。
她知道,他在等,等上官大哥和魅影的消息,他心裏還是有她的。隻是,她知道,這一切已經無法改變,她是聖女,是天澤的敵人,注定是要死的。就算,他甘願為她得罪了滿朝文武,她也不願意。
她已經虧欠了邱睿之,她不想這一輩子再虧欠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