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有情之人難眷屬4
再次撫上他背上那些可怕的傷痕，以前她總以為，這些隻是他英勇的標記，現在，她亦明白，這些更是捆綁他的枷鎖，方家三代忠烈，在如此榮耀之下，他自小便承擔著為皇上盡忠，保家衛國的責任。他在戰場上拚死搏殺，以此來維護家族的榮耀，以此表達他的忠心，或者，帶兵打仗本就不是他的本意，隻因皇命、父命皆難違。
“旭堯，你肩上的擔子真的好重，這樣的你，讓我覺得好心疼。”唐傾舞幽幽道。
方旭堯聞言，轉身凝視著她，眉宇間滿是憐惜，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懇然道：“我承認方家的擔子很重，但現在我不覺得苦，因為有你在我身邊。”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不會把我存放在你心中小小的一個角落？”唐傾舞晗著淚，笑著問他道。
方旭堯聞言，心中一緊，他陡然攥緊她的手，力道之大卻不自知。
唐傾舞已痛的咬緊嘴唇，可他的目光，灼如火，深如海，堅若冰，是她從未見過的複雜與決然。
“你若敢消失，就算上天入地，我也定要尋回你。”方旭堯一字一頓道。
聽他如此言語，唐傾舞心中五味陳雜，不知道應該作何感想，百轉千回，竟是惶恐多過歡喜。
她盈盈淺笑，似是而非徐徐問道：“明日帶我去青峰看雪好麽？”
聞言，方旭堯手上的力道才慢慢減弱，目光也漸漸柔和，他甚至是寵溺的看著她，頜首道：“好！”
唐傾舞不動聲色的抽出手來，柔聲道：“水要涼了。”
“隻要有你在，水再涼，我的心也是熱的。”方旭堯終於有了心情玩笑。
唐傾舞聞言，先是一怔，旋即裝做惱他，掬起一捧水潑了他滿臉水珠。
方旭堯一怔，笑道：“這可真成潑婦了。”
“誰叫你油嘴滑舌的，沒個正經。”唐傾舞瞪他道。
“我說的是真心話。”方旭堯卻很是無辜道。
聞言，唐傾舞隻
覺心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揪起，痛的她似要窒息。他說的自然是真心話，可她卻隻能裝作聽不懂，想到這些，她再也無法偽裝，便起身道：“不和你鬧了，小心著涼，我去看看蓮兒可備好了酒菜。”說罷，轉身逃似的離了房。
三個小菜一鍋排骨湯，外加一壺米酒。等唐傾舞與蓮兒端進屋中，方旭堯已經穿戴整齊，正在翻看唐傾舞閑聊時寫的字詞。見此，唐傾舞大窘，忙上前一把奪了去，一看最上麵那張紙上正寫著“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旁邊密密麻麻都是方旭堯的名字，她的臉頓若火燒，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她便故意氣道：“你怎麽胡亂翻看人家的東西？”
方旭堯知道她是故意生氣，來掩飾羞窘，因此心情更是大好，他滿麵春風，笑道：“這些怎是你的東西，明明上麵都寫著我的名字，那便是我的。”說著，便從唐傾舞手中搶了回去，一折，塞入懷中，還煞有其事道：“這可是我的寶貝，要細細珍藏的。”
“將軍，您要的話，蓮兒那還有一大疊，小姐叫我扔了，我都收著呢！”一旁蓮兒擺著酒菜，聞言機靈的眨了眨眼，便討巧道。
“蓮兒，你出賣我！”唐傾舞又羞又窘又氣的對蓮兒嚷道。
方旭堯則更高興了，哈哈笑道：“蓮兒，做的好，本將軍有賞。”
“將軍，您不用賞蓮兒，那些字都是小姐寫的，賞小姐吧！”蓮兒朝唐傾舞吐吐舌頭道。
見此，唐傾舞算是明白了，這丫頭敢情是在報複她日間取笑了她一回的事，思至此，她心中隻有哀歎的份。都怪她，把蓮兒慣的無法無天了。
“都有賞的。”方旭堯心中甜滋滋的，他一味的笑道。
畢竟是女兒家，被喜歡的男子知道自己的心事，唐傾舞的窘迫可起而知，此刻也顧不得矜持，隻想著快些拿回那些字，因此她便急道：“我才不要什麽賞賜，快還我，不然……”
“不然如何？”方旭堯望著她，眉宇間盡是溫柔的笑意，並無一星半點的揶揄之意。
沐浴過後的他，一襲銀灰色棉袍，腰間束一條黑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墜一塊通體碧透美玉，如瓊樹玉立，風度翩翩。鬢發微有濕意，顯得格外黑亮，光潔的額，明亮的眼，幹淨清澄似被春雨滌蕩一般，清俊異常，豐神逸朗……
唐傾舞有片刻的失神，喃喃道：“我便……”突然一股醇厚的酒香飄來，縈繞在呼吸間，她心一動，道：“我便撒了酒菜，讓你餓肚子。”
“明眸顧盼，如玉俏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纖姿婀娜，令我忘餐。”方旭堯娓娓而道，頓住看她：“玉顏如斯，秀色可餐也！”
唐傾舞看他，忽而是山盟海誓動人心魂，忽而是巧言風流亂人心神。她卻是一籌莫展，耐他莫何。忽然想，他與那位八公主成婚之後，也會這般鬥嘴說笑麽？心有隱隱的痛，羨慕、嫉妒，但她卻更希望他們日後也能這般恩愛相守。
“你怎麽了？”見唐傾舞默然不語，方旭堯不禁也皺起了眉道。
唐傾舞忙回神，搖頭道：“沒，沒什麽！”
正想著叫蓮兒斟酒，卻不見了人影，唐傾舞心中暗歎，真不知蓮兒原是這般識時務的。
這米酒雖比不得上好的佳釀，但也是純糧釀製，香醇可口，暖人心脾，還能祛寒去濕，在這偏遠的南疆已屬難得。唐傾舞滿滿斟上，遞與方旭堯道：“快喝一杯，暖暖身子。”
方旭堯接過，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飲而盡。
唐傾舞又滿滿斟上一杯後，便旋身移步來到琴架旁，嫣然笑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就讓雪嫣為您歌一曲，勸君酒滿杯，聽我賦新詞。”
玉指輕揚，旋旋而扣，頓若流雲輕卷，漫漫天際，嫋嫋如煙。這一刻，她拋開一切煩憂，將心中無盡綿綿情意寄於琴聲。這樣想著，琴聲中便多出幾分纏綿悱惻，她輕啟歌喉，婉轉如黃鶯輕啼，娓娓若湖水淩波：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