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覓父誤入軍營中4
唐傾舞深吸一口氣，凝神說道：“兵法我不曾讀過，但軍令如山我知曉的，正如將軍所言，軍紀不嚴，軍隊便是一般散沙，軍威不振，則戰必敗，將軍威名遠播，令南蠻喪膽，方家軍鎮守南疆，戰功顯赫，國人無不稱頌景仰，可見將軍治軍嚴明，帶兵有方……”唐傾舞先好好的拍了方旭堯一通馬屁，順道也拍了拍在場將士們的馬屁，有道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他們心裏高興了，總不至於太過為難她。
偷偷看方旭堯，見他麵色稍和悅了些 ，但目光如雪，依然緊緊的盯著自己，唐傾舞知道他在等待她的下文。
她便拱手一禮，道：“將軍可否容我問他們幾句話？”
聞言，方旭堯略一思索，便點了頭。
唐傾舞旋即走到一位哭泣的小兵麵前，問他道：“你是何時入的伍？”
“今年六月……”小兵小聲答道。
“你呢？你呢……”唐傾舞一一問過。
“今年七月……”
“五月……”
“我是才來的……”
確定他們都是新入伍的小兵，唐傾舞證實了心中的猜測，他們定是沒見過如此慘烈的場麵，沒有經曆過噬血的殺伐，心生膽怯了。
唐傾舞故做恍然狀，道：“哦！這麽說來，你們都是新近入伍的。”
不等小兵們回答，她忽然加重口氣，斥道：“就算你們是新兵，沒見過大的陣仗，難道就可以臨陣退縮，畏懼不前？若人人都似你們這般貪生怕死，大沅的安寧何在？百姓的安危何以保全？若你們身後站的是你們的父母親人，兄弟姐妹，你們是進？是退？死……誰不怕？那些拋了頭顱，灑了熱血的男兒，難道他們就真的不怕死？願意死？他們也有父母親人，也有許多牽持，可是為了國之尊嚴，為了無數大沅的黎民百姓，乃至子子孫孫得以永享太平，他們甘願赴死，青山埋忠骨，蒼鬆宿英魂，他們雖死，但與山河同在，留名青史，英存萬代……麵對他們，麵
對親人，試問，你們愧不愧也……”唐傾舞越說越激動，她覺得身體裏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燒，氣血翻湧，連聲音也不受控製的打顫。
“不要說了……”開口的，正是那位給唐傾舞送信的小兵，他哭喊著打斷了唐傾舞的話，然後轉向方旭堯，昂首挺胸跪的筆直，淚眼裏是無比堅毅的決絕。“將軍，您砍了我吧！可惜我醒悟的太遲，如果一切還能重來，就算我周平被砍碎了，也不決不後退一步，今生的恥辱，我難再洗刷，來生，我周平還當軍中兒郎，灑盡熱血來雪前恥……將軍，您下令吧！”
其餘人等也決然喊道：“請將軍下令。”
此情此景，唐傾舞已是淚眼模糊，因為此刻，他們不再是貪生怕死的逃兵，而是忍辱負重的勇士，是的，他們會成為勇士，因為他們已經做到了直麵生死。
身後的人群裏發出了唏噓聲，唐傾舞知道，被感動的不止是她。
再看方旭堯，雖然神色依然凝重，但眼中卻已無怒意。
見此，唐傾舞走到方旭堯的麵前，跪下，動容道：“將軍，軍法無情人有情，軍人也是人，人非聖賢又豈能無過？聖人有雲‘道之以攻，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聖人又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將軍，請念他們年幼無知，一時懦弱，如今他們已然省悟，悔不當初，何不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讓他們上陣殺敵，將功補過，就算要死，也死得其所……將軍，請將軍法外開恩。”
語畢，唐傾舞深深一拜，伏地不起。她能做的都已做了，能說的也都說了，接下來隻有等待，等待方旭堯的發落，是殺？還是赦？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連呼吸也變得綿長，唐傾舞額上的汗水順著鼻尖一滴一滴跌落塵埃，就像她的信念一點一點被這可怕的寂靜吞噬，逐漸無望……
“撲通！”突然展辰在唐傾舞的身邊跪下。
然後，唐傾舞便聽見身後有陸續的‘撲通’聲。
接著便是成片的‘撲通’聲。
身後成片的‘撲通’聲，唐傾舞的心在顫抖，誰說鐵血無情？軍中男兒都有一顆滾燙的心。
“請將軍法外開恩！”突然展辰帶頭道。
下麵的三軍也齊聲道：“請將軍法外開恩！請將軍法外開恩……”
震天的呐喊聲，在校場上空久久回響，蕩氣回腸。
“不……大家不要為我們求情，我們不值得大家如此，我們甘願以死謝罪。”周平帶頭磕頭謝罪，其他人一並跟著磕起頭來。
唐傾舞暗讚，這些都是血性男兒。心中則道：方旭堯，看看你手下的這些將士，剛毅，頑強，善良……這麽好的兵，你真的忍心殺嗎？一個‘赦’字真的就那麽難以開口嗎？
“你們想死就可以死得的嗎？”
方旭堯終於開口，雖是沉聲厲喝，但在唐傾舞聽來，卻是這世間最美妙的，最動人的聲音。
唐傾舞驟然抬頭，欣喜道：“將軍，您同意赦了他們？”
方旭堯瞪了眼前的小子一眼，略彎下腰，壓低了聲音：“你把聖人都抬出來了，又把我這三軍將士都鼓惑了，我還能不赦嗎？”
得到答複，唐傾舞差點要歡呼起來，他真不愧是人人景仰的，英明的鎮南將軍。
“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也一樣。”見眼前的小子暗喜的神情，方旭堯冷聲道。
聞言，唐傾舞心一緊，不知道他會如何發落，隻希望不要太過嚴厲才好，她在心裏念起阿彌陀佛。
方旭堯挺直了腰身，清了清嗓子，冷眼掃視三軍，最後把目光定在了周平等人身上，威言道：“今有眾位弟兄為爾等求情，念在爾等真心悔悟，便從輕發落，留下爾等項上人頭，已觀後效，如若再犯，定斬不赦。”
“謝將軍不殺之恩，我等定當痛改前非，誓死報國。”周平等沒想到將軍果真赦了他們，意外一怔，即連忙磕頭起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