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知音未現琴未鳴

確實好琴。

琴麵為杉,琴底為梓,型態流暢,琴弦為闕國良峴山專產的青葉蠶蠶絲,指撫其上,清綿渾厚,真若天籟。而工藝更是堪稱完美,每一處粘合,每一處釘楔,皆細膩圓潤到無可挑剔……如此一把琴,縱然是放到王室的樂府,也能豔壓群芳。

左丘無儔將準時出現在案頭的物什仔仔細細欣賞完畢,甚是滿意。

“看夠了罷?”南蘇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要他堂堂南蘇家主做那等強買強賣的勾當,也難怪餘氣未消。

“暫時夠了。”左丘無儔揮手喚了侍從抱琴入匣。“說罷,你的事。”

“我的事?”

“若非你求於人,斷不可能如此利落地將琴按期放到我的案頭,不是麽?”

“這個……”有個如此了解自己的好友,還真是讓人愉快呢。“助我把這個家主之位讓出去。”

左丘無儔無好是不解,“為何如此迫不及待?”

南蘇開不欲多談,“總之助我就是。”

“好。”他爽然應允。“既然如此,再去幫我做一件事。”

“……”南蘇開很理智地控製著嘴角的**。“您老人家真大方。”

“好說。”在南蘇家主變回南蘇少爺前,勢必要好生利用一番不是麽?

對於別人真誠的讚賞,左丘家主向來不吝於接受。“王上前日召見,說到了赫胡部落,這些年來,赫胡部落越鬧越是恣意了,王上對他們的容忍已到極限,你應該曉得若是我出麵,不會給他們留任何餘地。”

南蘇開默然不語。

“你該過去看看了。有些事總要了結。”

“……好。”南蘇家主終於點頭。雖然小有為難,但……並不妨礙他繼續尋找自己的樂趣。“話說安王爺兼家主閣下,昨日吸引你下樓的,不止這把琴罷,那個彈琴的女子好像從未在風昌城出現過呢……”

“我風昌城人口數萬,莫非南蘇家主人人都識得,個個都熟知?”

“這倒沒有,不過啊無儔,那女子的琴技當真不弱呢,是不是?”

“何止不弱,她……”畢竟是左丘家主,及時收了口,冷瞟眼前人。“你到底想說什麽?”

“她是何方神聖?”

“……越國公主。”

南蘇無開一怔,壞笑由唇角緩緩扯開,占滿整張俊臉。“她就是越國公主?難不成外麵那些閑話確

有其事?你和這位越國公主當真有一腿?”

左丘無儔不無鄙夷地瞟去一眼,“你用辭可以再粗鄙一點。”

“重點得不是在下的用辭。閣下與越國公主到底深刻到哪一步,請為在下解惑。”

左丘無儔摸著下頜,對眼前人施以正眼,邊打量邊頷首,“像,太像了。”

頓時,後者興趣更是萬分高漲,半邊身子欺過桌案,眼內星光閃爍,聲線激動拔起,“像什麽?像什麽啊?”

“不是像,是絲毫不差,不,應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是說她的容貌……”

“我說得是閣下。閣下的風采已經比得過三姑,賽得過六婆,隻差額頭別上一朵千嬌百媚的絨花,便能拉媒作纖,開張營業了。”話落,起身離座,負手悠哉離去。

“三姑六婆”南蘇開被噎得一窒,但很快又笑咧出滿口白牙:能動用到無儔的毒舌,想來其中已不簡單,常言道獨樂樂如眾樂樂,如這等好事又豈能一人獨享,趕緊找逯家兄弟共襄盛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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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夫人的麵子著實不弱,府宴後的五日,送來邀帖:世家子弟驪園小聚,務請公主光臨。

接了個帖子的稷辰,很是興奮了一陣。自那日初識,對於那位風姿綽約舉止優雅的邊夫人,公主殿下就有了一份莫名的崇拜與豔羨,所謂女子當如是,如何讓自己能夠也那般的光彩奪目,是公主殿下當下最大的渴求。

然而五日後的聚會上,參與的各人都有各自的失望。

如邊夫人,召集這場聚會的目的,為得是就近觀察左丘無儔與稷辰緋聞有幾分的真實,以定下自己的步調。

如逯家兄弟與南蘇開,是為了看個熱鬧,尋個段子,找個能夠調侃左丘家主的機會。

如稷辰,是為了能與所崇拜的人更近一步。

如扶襄、扶寧,想一次將三位家主拜會完畢,以完成到雲國來最緊要的一樁事……

但,在這諸多的期望中,左丘家主華麗缺席。

左丘家的六爺動身前往邊疆之前突發重病,左丘無儔代而行之。

於是,這場沒有了最重頭人物的聚會,成了無味的雞肋。邊夫人興趣缺缺,勉強撐了一個時辰即讓大家自散去。

回到會館,先將怏怏不樂的公主送進內室歇息,扶襄與扶寧

回到廂房,叮囑道:“今後在公主麵前,莫談論這位邊夫人一個字。”

扶寧頗無聊地打個哈欠,“僅僅一日,邊夫人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植下了一個明樁。”

“左丘無儔似乎是成心刁難,這一次我們仍未算上正式拜會三家家主,若是雲國的樞密院以這個借口找算過來,我們還當真理虧一截。”

“嗟!”扶寧恨得牙癢。“左丘無儔那廝到底想怎樣?”

到底想怎樣?

正趕往西陲的左丘家主自己也不曉得。

邊疆之行並非非他不可,他藉機避開驪園之聚,便是出於這份連自己也不明了的心態,或者,也並非全然不知,是不想……失望?麵紗下的人如果遠想像得令他驚豔,不僅僅是掃興,還會有失望罷,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與他能夠鬥上兩個回合。

“主爺,前麵有一戴著帷帽的女子抱琴擋路。”

因春雨連綿,他由馬上進到車內小憩,副將左風的稟報打斷了似夢非夢的臆思。

“請她走路。”

“可是她說主爺如何想丟棄雲國的半壁江山,盡管置她不顧。”

左丘無儔啼笑皆非,“我雲國的半壁江山幾時取決於她了?”

“那麽,如果霍陽的手中有各國安插在雲國軍中的細作名單呢?”一聲柔柔細問,不疾不徐接過話去。

左丘無儔微微一怔,眸心碎光浮動。

“主爺,您很清楚霍陽有這個本事罷。”車外女子胸有成竹。

“……與本王又有何幹?”他忽地扯起唇角,笑得不溫不淡。“相信對此感興趣的大有人在,本王尚要趕路,就此別過。”

這個回答,車外女子始料未及,左風也困惑不解,直待車駕行出二裏,他跨上車轅,隔門問道:“主爺,縱算您不願與霍姑娘有所牽扯,為何不命屬下用些辦法將那些東西拿過來?”

“如若能夠輕易被你逼出來,她便不是霍陽了。”

“可那些東西對我雲國來說委實價值千金……”

左丘無儔哂道:“我們左丘家答應永不傷霍陽性命,南蘇家卻沒有答應,南蘇開身為樞密院的院判,竟然讓別人率先得到如此機密,不僅失職,還很丟臉。”

左風心領神會,一板一眼道:“屬下會設法讓南蘇家主曉得他的本事遠不如霍姑娘。”

“孺子可教。”言罷,左丘家主徑自閉目養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