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人生何處不相逢(下)

花間一壺灑,獨酌無相親。風昌城南頭,有一所鎮日歌舞升平之所,名曰“花間小築”,花間小築的掌舵陸紅原是宮中樂坊的宮女,二十五歲出宮後開了這間舞伎坊,從來都是生意清淡,勉強糊口度日而已,而如今,卻已天差地別。

“紅姐,樓下的位子已經不夠了,但客人還是不斷的來呢。”

雜役們的稟告,令陸紅眉開眼笑,忙不迭道:“將樓上的貴賓位子給撤了,多擺椅子,把客人往樓上領!”

“得唻!”

酉時,一陣《春江花月》的琵琶曲前奏劃過人群的嘈雜喧囂,引來了屏息凝氣的翹首等待。

琵琶曲高亢熱烈,挑得個人心頭泛癢,群情漸生激昂,又有噪動之狀。忽然,有琴音怡然加入共鳴,如微風拂麵,如清泉濯口,令得人神清氣爽。就在這時,大廳央心的圓台上花瓣飛舞,當空垂下數條絲帶色彩斑斕,也送來他們等了多時的人。

那人一襲飄逸絳衣,盈盈一握的纖腰為絲帶所束,身勢平躺,秀發散若黑雲,皓雪般的雙腕在絲帶間穿繞盤旋,十指綻放如蘭,以如此美侖美奐的姿態徑直垂落,雪色的裙紗眼看便要擦上台麵,將每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口,連樂聲也陡然停止。

鴉雀無聲。

突地,纖腰在絲帶間疾轉,帶動黑雲般的秀發、絳色的裙紗一並招搖,兩腕各攜一帶,蹬著雪色繡鞋的纖足輕巧著地。

樂聲驟揚。

諸人心回原處,卻又被台上的妙舞迷了眼,亂了心。

絳衣女子麵覆薄紗,長袖飛拂,腰兒款擺,一雙美眸清冷若夜空寒月,無媚無惑,偏就是這冰與火、冷與炙之間,那舞越發得讓人欲罷不能,或癡或醉。

一舞罷,人群在須臾的沉靜後,歡聲雷動,而台上女子便在這噪動中飄然不知所蹤。

“哎喲,小雲心肝兒,你剛剛簡直就是仙女下凡呀,真是了不得,了不得!”伎妨頂樓,陸紅圍著正替換衣裳的扶襄,笑不攏嘴,話不停口。“你想出的這個把頂樓打通的主意妙極了,舞得也妙極了,乖乖,你真是我的心肝寶貝兒呢。紅姐要賞你,多多賞你!”

扶襄淡笑,“紅姐將今日的份錢給我就好。”

“隻是份錢怎麽夠,不如這樣,你再跳上一曲,我給你三日的份錢,如何?”

“小雲稍後還有要事,恕難從命。”

“什麽重要的事比掙錢養家更重要,聽紅姐的話……”

“對不住。”扶襄薄紗外的眸一冷。“每日隻舞一曲乃你我事先之約,何況若是讓外麵的人夜夜盡興,他們又何必夜夜前來?”

“……有理,有理,紅姐我這就給你拿錢!”臉上的討好笑容不變,回過身後,卻換了一臉的陰狠:小蹄子你等著,在紅姐我麵前耍橫,你還太嫩了點!

扶襄換了簡裝,領了份錢,徑自自後門離去。

“雲姑娘,走呐?喲,雲少爺,您也走了,小心了您腳下滑!”

伎坊看守後門的老漢笑臉招呼,扶襄也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還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兒酒醉誤闖後門,向旁邊移身過去,卻聽到一聲驚喜喚聲:“姑娘?你是那位彈琴的姑娘?”

後門處,有三棵鬆樹,鬆樹上高懸幾頂燈籠,照得彼此很是清楚。所謂“雲少爺”,是一位清瘦的抱琴書生,望著扶襄的眼睛滿布驚喜,“姑娘,在下雲謙,曾當街沽賣‘孟離’,當時姑娘撥弦兩三根,一直在雲謙耳邊繚繞,沒想到竟在今日相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