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強擄歸家

清晨的霧氣散開,水麵波光明滅,歸靡在河道的中段設障捕魚。

他把大塊的石頭壘起,設置成迷魂陣,大魚小魚遊進去之後便暈了頭,隻能順著水流衝進他固定在水道下方的魚簍之中。流經十村八寨的玉梳河,水質清澈,河道迂回,棲息著紅鯉、泥鰍、柳根各種各樣的魚類,他每次設障都能滿獲而歸。

河水平緩渾厚地流淌,水底下大小形狀不一的鵝卵石清晰可見。

他隻穿著無袖的短衣,胳膊上露出來的肌肉結實健碩,薄薄的汗水順著小麥色的皮膚滲出,在晨光中晶瑩透亮。河岸上傳來村姑走動以及嬉鬧的聲音,他踮起了腳尖,逆著陽光眯起了眼睛搜尋。

每當晨曦初透,她們總是相約到河邊洗衣服。

但是一群村姑逐漸走遠,散落在上遊的河道周圍,仍然不見那個幽幽如穀底蘭花般曼妙的身影。

歸靡失望地垂下了眼,繼續去忙碌手中的活計。

魚簍已經快要裝滿,不管是打獵還是捕魚,他都明白“竭澤而漁”、“焚林而獵”不是長遠之計,所以決計不會貪多。把河道清理回原樣,他收起魚簍打算上岸回家。阻斷了水流的大石被搬開,清澈的河水掙脫了束縛,湍急地拐過彎道向著下遊流去。

彎道下遊的地方,落雁正蹲在水邊搓洗衣服。

她的父親是這一村的村長,再加上容貌秀麗性情溫婉,轉眼就要十六歲但還沒有許配,所以村中獨身的男子,見了她總要兩眼放光。用金蘭姐妹竹桃的話來形容,就像是狗熊見了蜜糖一樣。每次她出門洗衣服,他們總會守候在路口或者是河道對麵,故意弄出聲響吸引她的注意。

這日她拿著洗衣的籃子從家裏出來,迎麵就碰到了竹桃。

“落雁,你不要跟我們去上遊的河灣嗎?”

“不去。”

她想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搖頭。她的臉皮薄,不習慣一舉一動都被人注視,然後還被上了年紀的村婦拿來作取笑的對象,說些葷素不忌的話。她寧可自己在下遊,找個無人的地方慢慢地把衣服洗幹淨。

“我也陪你不去好了。”

“你還是去吧。”

竹桃低著頭走路,落雁伸手推了推她。“你的桂良哥在等你。”

村口的老槐樹下麵,許桂良一個人獨自徘徊。他喜歡竹桃,其他的青年停留都是為了等落雁,但他的眼裏卻隻有她。

“落雁你壞死啦。”

竹桃羞紅了耳根,作勢要追打她。

“別打,別打我。”

落雁連忙向她眨眼,“你的桂良哥在那邊瞧著,這麽凶的樣子小心嚇跑了他,不敢再上門向你爹提親。”

“我不理你了。”

竹桃氣乎乎地走開,經過老槐樹下麵的時候,許桂良想上前說話,卻被她一眼就瞪了回去。他碰了釘子也不氣惱,隻是尷尬地撓了撓頭,然後好脾氣地跟在了她的後麵。落雁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走遠,才一個人慢慢地走向河邊。

把衣服放進水裏浸濕,她拿起了木棍在岸石上麵捶打。

就連竹桃也有了稱心如意的對象,等到今秋田裏的莊稼收成,桂良的娘大概就會差人向她家提親。落雁的家中有一個姐姐和兩個哥哥,姐姐沉魚已經出嫁,大嫂金蘭並不難相處,再加上爹娘袒護,她實際上並不急於出嫁。但是人生之中,總要有那麽一回坐上花轎,她不知道到底會有誰來挑起她的紅頭巾。

河道裏的水流突然變急,落雁還不知道是歸靡在中段放水的緣故。

她隻是托著腮怔了一下神,手中的小衣便已經被水流衝走,她情急之下伸手想要撈回來,結果足下的青苔濕滑,她整個人一下子就栽進了水裏麵。

隔著河彎歸靡聽到了有人落水的聲音。

他丟下手中的魚簍,沒有細想便淌著河水大步急奔了過去。

落水的姑娘在河道當中撲騰,擊打起無數的水花,如果他再來晚幾步,隻怕她就要徹底地沉下去。他“撲嗵”地跳進深水裏麵,用力地把她撈了上來。落雁嘔吐出肚子裏的河水,無力地趴在歸靡的胸膛上,隻差一點,真的隻差一點她就沒命了。

歸靡撥開她貼在臉上的濕發,黑眸

專心地注看著她的麵容。

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她經過,以為她今天不會出來洗衣服,卻沒有想到她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落雁感覺到了他火熱的目光,她全身都濕透,兩個人緊貼在一起隔著的就隻有兩重衣服。歸靡背對著陽光站立,掛在發梢上的水滴晶瑩閃亮,胸前、手臂虯起的肌肉起突,他強壯得像是大山一樣。

滲著汗水的男性氣息鑽入口鼻,落雁的整張臉都快要燒著。

她輕聲地開口,“放開我吧。”

歸靡的大手還環在她纖細的腰身上,雖然聽到她開口,但他卻沒有動。他一直注看著她,目光像是著了迷一樣。

落雁被他看得一顆芳心亂跳,她在情急之下,居然忘記了歸靡叫什麽名字。他一個人獨自住在村外五裏的竹林裏麵,極少與人打交道,她隻記得村裏人都說他是啞巴,那他自然是不會說話的。

她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說話也忘了分寸,“啞巴,你,放手好不好?”

話剛出口落雁便已經後悔,假若在平常,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傷人地叫他啞巴,但歸靡的胸膛是這樣強壯,心跳與熱力傳來,被陌生男子摟抱在懷中的感覺讓她害怕,她隻想飛快地掙脫掉他。

歸靡的眼神沉暗了下去,他鬆開了她,低著頭走開。

落雁看著他拾起了魚簍和捕魚的工具,再也沒有看她一眼,她知道是自己傷到了他。她應該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但是“謝謝你”三個字卡在喉嚨裏,她卻不知道要如何打破他的沉默和冷漠。

身上的衣物完全濕透,她不能夠就這樣走路回去。

假若她這副樣子,被在村口守候的獨身男子看到,她會以後都無顏出來見人。

初夏的河風迎麵吹來,她冷得瑟瑟發抖。

已經準備離開的歸靡突然回過了頭,她駭了一跳,防備地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他把魚簍背在身上,大步地向著她走了過來,一手拿起她的洗衣籃,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她還來不及問他想幹什麽,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被他拖著,涉著河水往對麵的岸上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