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展會的最後一天,其實隻有半天。
薛海輝常年旅居國外的父母這個時候回來看兒子,因為薛夫人喜歡時裝,所以便和薛老先生一道前來展會。
提起薛海輝這個兒子,薛夫人是又愛又恨。愛的是這兒子打從娘胎出來,就一直沒給她惹什麽事,上學的時候就認真地上學,工作的時候就認真地工作。基本上挑不出什麽毛病。恨的是這兒子自小就執拗,認準的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來。這工作之後儼然一副拚命三郎的樣子,倒把她想抱孫子的事情給拋到腦後了。
薛夫人年年催年年都被那寶貝乖兒子給糊弄了過去,所以此番前來一是確實想念兒子了,另外也就是例行地提醒他這老媽想抱孫子的事情。當然,薛夫人對此例行般的提醒並沒抱有多大的希望。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人,她難倒還不了解?
隻是,等她一下飛機看到神采奕奕的薛海輝和他身旁一身綠衣的林芊花時,薛夫人真是大大地驚喜了一把,愣是好半天都沒合上嘴。薛老先生也是心情大好。
“你們最近展會是不是很忙啊?忙的時候就要注意營養。”薛夫人一邊上下打量林芊花的身材一邊對薛海輝說:“這身體啊,就是革命的本錢!”
不知道是何緣故,薛夫人和薛老先生常年旅居國外,按理說受國外文化的影響應該更多一些,但是相反地反而一開口就是革命啊,主席的語錄啊。這讓薛海輝插不了話,附和不是,補充說明也不是,隻能陪著笑。聽薛夫人的語氣,好像很崇拜毛爺爺的說,而且在國外貌似有很多年輕人都崇拜我們這位敬愛的主席。
如此,一家人說說笑笑便到了時裝展。
“伯父伯母好!”李雲溪的病假一結束,她便來展會了。
“雲溪啊,越來越漂亮了!”薛夫人誇獎道。
前幾年薛海輝的父母有去參觀過C&C公司,所以和李雲溪也算是早就熟識了。難得的是,薛夫人還記得她的名字。
聽到薛夫人誇獎她漂亮,李雲溪本該覺得開心才是。隻是看到薛夫人轉臉就關懷備至地拉起林芊花的手,滿臉笑意地說著什麽,她就再也開心不起來了。什麽是客套的誇獎,什麽是真心的喜歡,這點差別她李雲溪還是能分清的。
這種落寞的情緒往往比感冒生病那樣的事還叫人難以忍受。所以接下來李雲溪主管所有的精神都用在了工作上麵,與C&C公司合作的會展公司甚至是畫伊那邊合作的模特公司都感受到了那股凜冽之氣。都說女人的眼裏容不得沙子,私下裏大家都提高警惕,盡量不被這李主管抓到小辮子。所有人都覺得,李主管較真起來的氣場比薛總可怕多了!
徐一帆這天本來不打算來展會的。其實這展會有周陌就夠了。誰不知道這畫伊是徐少和周少的。可是,就好像牽掛著什麽一樣,不來看一眼憋得慌。
徐一帆來到展會的時候,差不多展覽要結束了。這個時候薛海輝已經和林芊花一起陪著他父母去了展會附近的一家星級酒店。一家人說說笑笑的,別提多融洽了。所以徐少眼睛在場子裏晃悠了一圈,沒看見林芊花的身影,甚至連那個討厭的薛海輝也不見人影。更奇怪的是,C&C公司的員工以及他們下麵的會展公司等一切運轉正常。
今天不是展
會的最後一天麽?越是忙的時候便越是容易出岔子。這薛海輝這個時候不在此盯著,他和林芊花幹嘛去了?
帶著疑惑,徐少看見了一臉肅殺的李雲溪主管。
“李小姐,你們薛總今天不在嗎?”徐一帆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隻是這架勢若被娛記拍下來,沒準給弄個套近乎的樣子,然後配點勁爆的台詞,嘖嘖!絕對是八卦的頭條。
“是他爸媽過來了,剛才還一家人在這看時裝呢,這時候應該在附近酒店準備吃午飯了吧!”李雲溪回道。
“等到雙方的父母再溝通下感情,就想著挑個良辰吉日把事情給辦了……”徐一帆忽然想起不知道哪一天薛海輝對他這樣說過。他忽然一陣焦急,問道:“林芊花是不是也和他們一起?”
“嗯。”李雲溪覺得好奇怪,這個徐一帆他似乎有點緊張啊,他是著急展會的事麽?
“放心吧,徐少!我會把這邊的收尾工作做好的!”李雲溪寬慰著徐一帆,同時這也是作為廣告公司服務甲方該有的態度吧。
“那……林芊花的父母是不是也在?”徐一帆問道。
李雲溪被這個問題問得一陣莫名。
“沒有啊!”
奇怪了,這個徐少他到底在想什麽啊。李雲溪狐疑地看徐一帆的臉,這表情分明是焦急,隻是這跟林芊花的爸媽有什麽關係呢?也許以李雲溪的頭腦,再多往深處想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即使她不能確認,也能夠懷疑到這其中的問題所在了。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那邊展會公司與幾個模特好像發生了點糾紛,李雲溪被藍笙歌叫走了。
聽李雲溪說林芊花的爸媽不在時,徐一帆好像長舒了一口氣,心裏剛剛懸起來的一顆石頭總算落了下來。但旋即又像想起什麽不悅之事,蹙起了眉頭。
畫伊慶功會薛海輝隻給徐一帆打來了電話,人沒有到。
薛海輝沒到,顯然林芊花也就沒到。如此,一場眾人齊歡樂的喜宴在徐一帆的心裏,愣是像個雞肋一般。興奮不起來,沮喪又不妥當。懂他的人,永遠都是周陌副總。還有,活躍氣氛的人,當屬藍笙歌。徐一帆隻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再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竟一個人退了出去。
夜風輕輕地吹來,星星不多,月亮有點黃色的光暈。徐一帆很清楚自己對林芊花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感。四年前,如果不是父親大人因為他和林芊花私奔的事被氣得心髒病猝發,他說什麽也不會回頭的。那個時候看著生死一線的父親,他覺得難過和愧疚,說不定真是自己太自私了,隻是圖個人歡樂,很少顧及他們。或者在愛情之外,也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比如事業啊,父母啊。現在發現,那逝去的四年非但沒有把這愛情給割舍了,反而愛得更切。是時光讓他將自己的心看得更清楚麽?
一切緣於塵緣中生。塵緣生在一切緣之中。說到底,咱也就一凡人,徐一帆在國外的四年就是取酒把盞醉春風的四年。隻是在那些半醉半醒的恍惚間,那個時候的春秋和這個時候的春秋已然不一樣了。
“世人笑我太多情,我笑世人看不明。千山暮雪隻影去,不癡不醉不相逢。”徐一帆輕輕地念叨著,這是他在國外有感而發的飲酒詩,自此半醉半醒之間總歡喜念叨這幾句。
“累嗎?”薛海輝問身邊的林芊花。
“還好。”林芊花剛說完還好就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薛海輝的父母當晚便乘飛機走了,不知是不願打擾兒子與女朋友的生活還是他們習慣這樣瀟灑地來回。
以林芊花那種性情,她今天的表現算是很完美了。薛夫人和薛老先生甚是滿意,薛夫人還專程送了她一套首飾,權當是見麵禮吧。但是現在這種完美馬上便露出了馬腳。對,就是那個嗬欠。
“還說不累呢,”薛海輝長得那麽硬朗的男人,他的笑容被月光一映照,竟也顯得那麽柔和,“開心不?”
望著他,她的眼底開始變得溫柔,不再象往日那樣淡漠疏離:“謝謝你,海輝!”
薛海輝凝望著林芊花,距離她很近很近:“謝我什麽呢?”
“……”林芊花下意識地想要離薛海輝遠一些,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氣息,忽然令人心慌不安的說,就仿佛會有些無法掌控的事情將要發生。她避開他的眼睛,不知道看向其他什麽地方,說:“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你錯了,”他笑起來輕輕地,和往常不太一樣,“應該是我感謝你。我爸媽今天很開心!”
林芊花一下子怔住。
兩個人的距離那麽近,彼此的氣息互相氤氳著。她腦袋裏有一瞬間的空白。 然後,他吻住了她。吻得很輕,薛海輝一直看著林芊花的臉,仿佛怕她會忘記或者怕自己覺得這是個夢境一般。
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芊花,你還是沒有愛上我麽?”薛海輝的聲音暗沉而落寞。
當初他不止一次向林芊花告白,都被委婉的拒絕了。但是薛總好像隻是一開始氣餒了一下,等他發現林芊花確實沒有男朋友,隻是可能不太想談戀愛的時候,那種被拒絕的打擊就越發可以忽略不計了。
“對不起!”林芊花的聲音很低,卻讓薛海輝聽得很清楚。
兩個人沉默了幾秒鍾。
“海輝,我……”薛海輝大概已經猜到林芊花此時會再說些什麽話出來,隻是他不想聽到,所以用一個吻覆了上去。
這個吻開始的時候有些寂寞和憂傷,仿佛夜色裏的白月光。然後,輾轉地,越吻越深,越吻越激烈,直至有些濃烈而瘋狂。
這是一個充滿了占有氣息的吻,薛海輝緊緊地抱著林芊花,就好像全世界都在懷中一樣。
“笛——”
深夜的路上突然響起尖銳的喇叭聲!
車燈刺眼的光芒照的薛海輝和林芊花置身之處恍如白晝!
林芊花頓時頭腦變得清醒起來,形容有些狼狽地用手遮住臉。根本看不到車裏麵是什麽人,但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心裏有些發慌,還有些痛。這讓她想起之前剛剛答應做薛海輝女朋友時候的事,那天手拖手逛街時好像也看到一個很莫名的車。
這之後又恢複了寂靜。
“這人腦子有病!”薛海輝笑道。
林芊花這次沒有出聲,隻是慢慢地往前走著。薛海輝在身後笑笑地斜瞅著剛才那車離去的方向。沒記錯的話,徐一帆電話裏說的慶功會地址就在這附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