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宿命

夜晚,廂房裏婦人低低的啼哭聲不斷,隱隱約約的持續了幾個時辰,府上的下人們都在傳著四姑娘怕是凶險萬分了,這件事是明明白白的,可誰也不敢將這事情與蕭家二少爺掛上鉤,隻是傳著,活不成了。

那廂裏,明玉鸞抱著孩子淚流不停,馮姨娘摟住兒子蕭書墨退站在一旁,擋在懷中一心的維護著,蕭書墨的臉上寫滿驚懼不安,隱約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蕭淩還是一語不發,沉默的坐在位置上,沒發表意見,也沒有斥責蕭書墨的不是,這讓明玉鸞的心涼到了極點。心裏惦記著孩子,宴席一結束她就急著去找奶媽子,這才曉得孩子是被蕭書墨給帶走了,她才要慌著去尋孩子,不料就有個小丫頭抱著她女兒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明玉鸞的眼淚漸漸淌不出來了,如果這是她孩子的宿命,她絕不承認,絕不!

老太君一臉沉凝的坐在榻前,問著為孩子檢查的醫大夫,“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是有救還是沒救??”心想,才擺了滿月酒,就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個孩子怕是煞星,真是不吉利,但如果就這麽去了,隻怕落人閑話。

“回老夫人。”醫大夫麵露難色,“孩子待在雪地上太久,發現的時候太遲,寒氣入了五髒六腑,這額頭上的高熱如果不退下,身子暖不起來,怕是,怕是……”沒往下繼續說。

老太君一時沉默。

明玉鸞身子狠狠一顫,她放下女兒,瘋了一般的翻身坐起,衝到馮姨娘麵前,“賠!!你賠我的女兒……我的兒啊……兒啊……”幹裂的聲音,哭嚎著,卻沒有一滴眼淚。

知道她是要拉扯懷中的蕭書墨,馮姨娘也嚇壞了,用整個身子將打著哆嗦的兒子給護住,扭頭振振的囔著,“做什麽!關書墨什麽事!這事兒都是那奶媽子的過錯,書墨他一個小孩子他能懂什麽呢,奶媽子不把孩子給書墨不就什麽事都沒了?”本來是尋個借口,卻越說越在理,有點發虛的聲音

也逐漸提高,“奶媽子沒照顧好四姑娘,這責任哪能往書墨身上推呢,莫非小孩子在外看了皮影戲,回家拿著木棍喊打喊殺,做下人的就真該為他殺人了麽?”馮姨娘一番話,說得好像她兒子受了極大的委屈。

這時老太君已經喊人將明玉鸞拉開,明玉鸞喘著氣,麵色煞白,竟然癡癡的笑了,老太君以為她是瘋了,瘋了也好,到時候正好有理由將她逐出府,送進專門收押瘋人的塔裏去。

“再說了,也許是四姑娘自個兒沒那個享福的命,難得生在了這樣好的蕭家,卻命底太薄……”馮姨娘不依不饒,可這幾句話,正說到了老太君的心坎裏去,這個禍水薄命的,活下來會不會連累蕭家的福祉。

“他們怎麽說我都可以不理。”這時明玉鸞開了口,老太君詫異了看了她一眼,原來她沒瘋,瘋掉的人,眼睛裏不會出現這樣平靜又淩厲的光。

“我隻要你一句話,”明玉鸞定定的看著蕭淩,“一句話……”

蕭淩聽罷眉頭促動了一下,動了動唇。

“都是命。”他忽然喃喃的說,像是說給她聽,又似在自言自語,“人都是爭不過命的,你想挽留的人,老天爺偏要帶走……怨不了誰。”她聽懂了他的話!他是在說,當年她害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卻活了如今,今日的她就不該埋怨他兒子害死了她的女兒。

莫非真是報應……報應。

她眼中的淩厲漸漸退下,終於隻剩下沉寂。

老太君又對馮姨娘吩咐道,“將奶媽子逐出府,讓管家對下人們的管教也多上點心,莫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馮姨娘忙應“是”,知道老太君這是在息事寧人,那顆不安的心這下就徹底的安定下來,早就該想到是這樣,莫說老太君怎麽舍得拿她寶貝孫子的命來換這賤丫頭的命,就是懲罰他一下,也於心不忍,一切罪責都擔給了奶媽子,這樣想了,心裏越來越開闊,

又免不得幾句假惺惺的話,說道,“姐姐,你也莫太傷心了,孩子沒了,總還會有的,說不定下次姐姐就能得個胖小子……”下次,哪還會有下次,能懷上四姑娘這一胎都是她不要臉的趁夫君喝醉了酒,才有機會,通過這次教訓,從今往後,她會將她看得牢牢的。

撥了一幫丫頭婆子在廂裏伺候,吩咐了抓藥的抓藥,熬湯的熬湯,務必好生照顧,也算是盡了心了,老太君感歎了自己的仁慈,這便起了身來,馮姨娘忙過去殷勤的攙扶。走到門外,忽然內裏傳來一聲尖銳秫人的叫聲,喊著,兒啊,娘要你活下去……活下去……老太君皺了一下眉,加快了步子離開,頭也不回。倒是蕭書墨,心有餘悸的低問,妹妹是不是真的死了。

“什麽死不死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馮姨娘狠狠瞪了蕭書墨一眼,“你那妹妹的命數,自有老天爺看著,要你瞎操個什麽心!”要撇,就把事情撇得一幹二淨。

不料蕭淩忽然頓住步子,那回頭的目光,看的馮姨娘心裏頭一跳。

“若是依依就這麽去了,你便帶著書墨去寺廟……自省三年。”

四月,院子裏的春花結了一片又一片,滿院的花香和著暖陽,連空氣裏都充滿了懶洋洋的味道,這樣的大好晴天,氣候閑適而舒暢。

偏廊邊不斷傳來丫頭焦急的喊聲,“四姑娘……四姑娘快出來啊,別跟奴婢玩捉迷藏了……”這麽喊了許久。

蕭依依躲在最大的一根廊柱邊,伸出個小腦袋,就瞧見負責照顧她的丫頭白芷慌慌張張的在院子裏轉了好幾圈,她捂住嘴笑了笑,輕手輕腳的從另一邊,白芷看不見她的方向溜跑了去。

這回廊七拐八彎,中間有好幾個分岔口,小丫頭卻十分認得路,毫無迷糊的在廊子裏穿梭著,她還特地選了一條有些遠卻鮮少碰上人的路,她雖年紀小,卻也懵懂知道,這府上許多人,都不喜見著她與他親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