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取名
“你閉嘴！”明玉鸞斥了一聲，馮姨娘聽罷，麵上笑容還是淡淡掛著，換做平日她一定不依不饒，可現在她一點也不生氣，接下來，她就等著看好戲。
馮姨娘這等的謊話，更讓明玉鸞覺得悲涼透心，難道她被除去皇籍，她的女兒也要跟著她一起低賤，不被這個府上所承認？但不管如何，她這個做母親的，都要為孩子爭取到她該有的東西。
“妾身已經想好了，”明玉鸞看向一臉冷霜的老太君，恭敬道，“按字輩，妾身這房所出的孩子，名字裏頭當帶個‘世’字，妾身以為，女子溫婉柔和，便是極好，不如名為‘世柔’，老太君意下如何？”
老太君聽罷，嘴角動了動，那尖銳無聲的冷笑看得明玉鸞渾身一凜，難道她說錯了？明玉鸞強迫著自己不低下頭，覺得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再說了，今日是嫡孫女的滿月，當著滿堂賓客的麵，老太君該也不會拂了她的意。
老太君並沒有沉默很久，跟著淡笑喃喃道，“老身怎覺得這個名字有些不妥。”明玉鸞不料她會這樣說，驚詫的動了動唇，老太君接著道，“柔字，太過塵俗，都是那些煙花柳巷女子的偏愛，媳婦啊，你真是糊塗，竟為老身的嫡孫女取了這樣一個糟粕的名兒。”
“……”明玉鸞急著想辯護。
老太君不理會，看了一眼身邊麵色沉凝的兒子，他顯然不會發表什麽意見。那個女人離開後，他的心也快死了，隻剩下對她這個做母親和那始作俑者人的恨意，可就連這種恨意，如今都漠然冷淡，也許她死了，他連恨都不屑了。老太君心裏長歎了口氣，她難道不恨，她也恨，恨得牙癢癢。老太君麵上還是掛著溫和的笑，偏頭詢問馮姨娘，“筱蝶啊，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
馮姨娘怎麽會沒眼色，忙道，“正如老太君所言，婢妾看姐姐為四姑娘取的這名字，實在欠缺雅致，需再斟酌思量。”
明玉鸞咬緊了唇。
這時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就叫依依吧。”
都詫異的望過去，蕭淩接著說，“在家依順父母，出嫁依順夫君，女子，能做到依順便是極好的。”
明玉鸞死噙著眼淚不讓落下來。他這是在責怪她麽，責怪她當年的跋扈霸道，決斷孤行。
氣氛有點微妙的壓抑，片刻後老太君沉吟道，“這個名字甚好。”又吩咐馮姨娘，“改明兒祭祖時，把四姑娘的名字入了家冊，也算是定下來了。”
老太君一說好，剛才安靜的眾人這時又有了響動，嘴上都附和著說好，這會兒一個個心裏明白得都跟鏡子似的，老太君雖敬畏皇威，可絕不會讓一個落魄公主騎到自家的頭上來。
這事情擺明了已經沒有轉還
得餘地，明玉鸞輕輕又失神的反複念著“依依”這兩個字，對麵馮姨娘一臉遮不住的諷笑都沒看見。
那頭還擺了一個袖珍些的小矮桌，今日親眷和府上的小孩子都湊在那裏單獨開夥，這些孩子們哪個不是家裏的小祖宗，那矮桌身邊都候著一排各自家裏帶來的丫頭仆役，都想著法子伺候著小主子開心進食，馮姨娘本來是想轉頭看看自己的孩兒有沒有好生吃飯，不料卻見著那堆活潑又吵鬧的祖宗堆裏，唯獨蕭世宇，一派沉穩的坐在那裏自顧自吃，丫頭隻端個小碟為他揀菜就好，因為他這不和年紀的老成，他身邊正和男孩子嬉耍打鬧而碰掉筷子的蕭書墨就顯得太過調皮，馮姨娘恨恨的挑了一下嘴角，安慰自己，小孩子哪有不活潑好動的，他才這樣小就陰鬱成這樣……簡直是不正常。
這時蕭書墨也看見了母親，他順著母親的方向看過去，那頭的熱鬧成功的轉走了他的注意力，就放下筷子跑了過去，馮姨娘以為兒子是想念自己了，於是慈愛的想騰出一個位置來讓他坐到她的邊上，哪知這小子竟跑到了明玉鸞身邊的奶媽子那裏，踮起腳尖直囔著要抱抱那繈褓中的妹妹。
奶媽子為難的看了看明玉鸞，明玉鸞心裏不情願，也不好嘴上說出拒絕的話，隻好應了。奶媽子猶豫了一下，這才將繈褓緩慢小心的遞到了蕭書墨早已伸長的小手臂中，蕭書墨迫不及待的欣喜接過，就像發現了新玩具一樣充滿稀奇。
“書墨，你可當心點兒，”恨著兒子這不懂事的舉動，馮姨娘麵上卻笑得似乎溫婉，“依依可是姐姐下半輩子的全部依靠，你若是把依依給抱摔著了，為娘的上哪裏去找一個這麽粉雕玉琢的閨女來賠給姐姐？”
明玉鸞聽了這話麵色死灰，老太君不由看了一眼馮姨娘，意思是讓她說話要注意場麵，馮姨娘閃了一下目光，又見著了明玉鸞現在的模樣，嘴上討到的便宜這刻就甜了心裏頭，是，她這話說得確實明顯了些，可老太君的心總還是向著她的，誰叫她為老太君生了一個機靈又可愛的孫子。
宴席進行了有一會兒，繈褓中的孩子睡醒了忽然啼哭起來，要吃奶，得了老太君的吩咐，明玉鸞讓奶媽子把孩子給抱了出去，臨去前明玉鸞小聲叮囑，要好生的喂她。老媽子心酸的點了點頭，這位主子是什麽處境府上人大概都知道，老太君和王爺不喜歡的人，誰敢對她們好，上次她喂養四姑娘時，被那些壞心眼的管家娘子瞧見，甚至不讓她給四姑娘喂飽，她是不肯做這等的缺德事，沒依著她們的意思，私下卻被她們教訓了一頓，月錢也被克扣了一半，後來奶媽子要喂養四姑娘時總是找個無人問津的地方，今日府上處處是人，奶媽子隻好抱著孩子去到院落裏，外麵正下著雪，她躲進了回廊中
，找了一處位置坐下解開了衣襟，冷，真冷，她裹緊了懷中的孩子，孩子喝進了第一口奶水就開始大力吮吸，看來是真餓了。
才吃了不到一會，這原本寂靜的地方便不再寂靜。蕭書墨用完了膳，不肯乖乖呆在正堂，便帶著妹妹出來玩耍，一路就跑來了這回廊裏。
奶媽子心裏想著不妙，怎麽碰上了這個小祖宗，於是起身恭敬的行過禮，抱著孩子她打算另覓他處。蕭書墨拍了拍衣服上落的薄雪，快步轉到了奶媽子麵前，用逮住什麽的眼神看著她，想走，偏不讓你走。
“這是要去哪裏呀？”蕭書墨清了清嗓音，把手背到背後，學著大人的樣子詢問。母親不在身邊的時候蕭書雅也淘氣起來，伸出手連連拽住奶媽子的衣擺，生怕把這好玩的給放跑了。
“二少爺，三姑娘……”奶媽子哭喪著臉，“別為難老奴了，老奴正要喂養四姑娘呢。”
剛才抱了一會的繈褓就被攔截了回去，蕭書墨正覺得沒盡興，這下給遇上了，看誰攔得住他。
“她不想吃奶了，奶有什麽好吃的，她想跟我們一起去玩。我要帶她去吃更好吃的蜜餞。”那俊秀的小臉蛋上盡是狡黠。
“這……”
“你敢不聽我的話！”他的少爺脾氣發作了，霸道的威脅說，“我就要祖奶奶把你趕出府去。”
他雖是個小孩子，但卻是老太君最心疼的寶貝孫兒，這話已經把奶媽子嚇得六神無主，她無依無靠，逐出府就什麽都沒有了。奶媽子不敢再違抗他的命令，隻得把四姑娘交到他的手中。
孩子因忽然沒了奶水，砸了好幾下小嘴，奶媽子看著心疼，可也沒有別的辦法，又不敢去告訴明玉鸞，她身邊坐的就是馮姨娘，這麽跑過去說，跟告狀似的，得罪了馮姨娘她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隻得歎息一聲，無奈的轉過身子離開。
蕭書墨見心愛的玩具又回到了他這裏，不禁喜笑顏開，蕭書雅也好奇，讓哥哥也給她玩玩，蕭書墨不肯，蕭書雅就在後麵追著纏著，這麽嬉鬧了一會兒，蕭書墨發現這個“玩具”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有趣，他捏了幾下她的臉蛋她就哭了起來，哭個不停，吵得他心煩。
正好這時又跑來了幾個男孩子找他玩兒，正是寧府的三位公子，他們手裏拿著彈弓，約他一起去那頭更大的院子裏抓冬雀。
“這個給你，”蕭書墨於是將懷中的繈褓塞給蕭書雅，“不是吵著要玩嗎？拿去。”
蕭書雅擺頭，“不要！哥，你也帶我一起去玩嘛……好不好？”
蕭書墨撇了撇嘴，不知是誰催促了一聲，他再也沒有心情顧慮那個包袱一樣的繈褓，幹脆將她放到雪地上，踏著雪就隨他們跑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