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識好歹

“別碰我女兒!!”明玉鸞打掉了蕭世宇朝著嬰兒伸過去的小手,蕭世宇猛的縮回了手,淺紅已發出了一聲歎息。

“帶他走!帶他下去!!不要讓我再看見他!”明玉鸞有些克製不住激動,聲音充滿了憤懣,伸手推搡著蕭世宇,蕭世宇連連退了幾步,再仰起頭來對視上明玉鸞時,那目光看得淺紅心驚,就那短暫的一瞬,她都看到了什麽……傷心,失望,憤怒,受傷?可這些情緒又轉瞬即逝,他並沒有發脾氣,他隻是站著,和剛才一樣站在那裏,平靜的看著。

這一幕正巧撞進了剛進門的張媽媽眼裏,張媽媽的臉色一下子就寒了下來,伸手抓住蕭世宇的肩頭,將他界限分明的摟了過去,護在懷中,斜睨著眼看著床榻的明玉鸞,就囔開了,“大夫人您可真好狠的心啊!竟然和個小孩子過不去,這做女子的,最講究的是賢良淑德,可瞧瞧您這做派,莫說是老太君,就連我這個生為下人的也看不過眼,也難怪老爺一碗水怎麽端也端不平,”聽她這般的諷刺,又拿那小妾馮氏來說事,明玉鸞聽了實在惱羞,剛要張嘴,可一時,竟沒想到在理的話頂回去,這時張媽媽就又開了口,“世宇少爺好歹都是蕭家的長孫,您不心疼,老太君還疼著呢,這孩子也跟了您身邊這麽些年,就是再怎麽著,也磨出了感情,可到了如今,他從來也沒喊過你一聲‘娘親’……您這往後的日子,哎,”張媽媽鄙夷又憐惜的看了明玉鸞一眼,心裏想的是和淺紅剛才想的一個樣,“就守著你家的姑娘,自求多福吧!”

“是他自己不肯喊,難不成誰捂住他的嘴巴不讓喊?”明玉鸞心有不甘,她向來又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一個不痛快,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張媽媽方才那番含了幾分善意的提醒也全都付諸東流,張媽媽氣得不輕,淺紅聽出了張媽媽話中含義,實在找不著話來護著她,隻是無奈的沉默。

張媽媽也不再和明玉鸞多言,這牛皮燈籠,橫豎都是點不通透了,也對,當初她要是個明若觀火的主兒,今日怎

麽也不會落到如斯田地,於是張媽媽眼中那不多的幾絲憐惜就徹底收斂幹淨了,她橫著眼掃了一圈立在一旁的幾個小丫頭,厲聲嗬道,“都杵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點扶你們的主子下塌準備!”

老太君那邊最得力的管家婆子,丫頭們都怕的緊,張媽媽一個吩咐一個動作,都手忙腳亂起來,從衣架上取衣的取衣,端藥的端藥,人還是那幾個人,可一直清冷的廂房忽然間仿佛熱鬧了起來,張媽媽卻攔住了那個端藥的丫頭,接過她手中的藥碗,重重擱置在了案前,“今日這藥就免了,等會兒還要去廳堂招呼賓客,一身的藥味,不怕遭人話柄落人嫌棄。”

“張媽媽你簡直是……欺人太甚!”明玉鸞以為她是故意針對她,氣得嗓音都發了抖。

“您別不識好歹!”張媽媽也被激怒了,“老太君特準您今日能多睡上些時辰,已經是格外的開恩,您還想求什麽?”

“開恩?”明玉鸞冷笑,“老太君不怎麽願意看見我才是。”

張媽媽哼了一聲,這氣話說得太沒分量,簡直像孩子在鬥氣,她瞅了一眼身邊一語不發默默扶住明玉鸞身子的淺紅,這倒是個明白人,她朝淺紅點了一下下巴,“好生安撫好你家主子的情緒,粉黛也多施一些,別讓人看出蒼白,今日四姑娘的滿月酒,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拂了老太君的興致……多為孩子想一想,不明白該怎麽做的,也就懂了!”張媽媽意味深長的說著,牽起蕭世宇的手掀開門簾就朝外麵走去,頭也不回。

明玉鸞已經被人扶到了梳妝台前,她呆呆的坐在那裏,像個木偶一樣,任由丫頭們為她點了胭脂抹了粉,然後看著鏡中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由蒼白變得豔麗,當丫頭們為她套上了最後一件白底臘梅繞身的魚尾曲裾時,衣衫上散發的熏香讓她冷冷笑了笑,熏香遮擋得住清苦的藥味,卻能掩飾得住她清苦的人生嗎。

外廊邊的仆役丫頭們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向內堂端送著瓜果點心,宴請過來的賓客全都聚在內堂聽

著戲曲,戲班子們熱鬧的聲音和人的笑語叫好和在一起,顯出一派喜慶,這是開場的節目,等到賓客們都高了興致,午時才在正廳擺膳開宴。立在廊下瞧著這一切的馮姨娘,不怎麽高興的沉下了眉心。

“太太大可放寬心,”一個壓低卻得意的聲音響在了馮姨娘耳邊,“這不過是老太君做的場麵功夫。”馮姨娘轉過頭,點梅正笑著,馮姨娘沉默了一會,也扯了扯嘴角,是啊,老太君凡事都要做得麵麵俱到,這滿月酒,既讓她顯了擺闊又爭了個寬厚仁慈的名聲,明玉鸞雖然被當今聖上,她的親兄弟除去了皇室宗籍,但她好歹也算是皇家的血脈,她無依無靠,閉起家門來,老太君可以冷著臉來狠心對她,可敞開著說,她自然要表現出她並非完全不上心。

馮姨娘快速轉動著心念,壞事也要變成好事這樣想,於是悄悄從管事那兒要來了宴客的名單,因為她瞧見今日的來客有幾個穿著打扮格外不凡,莫非老太君破例請來了京中權貴?馮姨娘眉開眼笑,已經想著待會要怎麽巴結,好為她兒子的將來鋪條陽光大道,可是結果卻讓她心灰意冷,那幾個人,不過是京中的富商,並非官宦。

“多結識這樣的有錢人家也是好的呀。”點梅見馮姨娘眼中光彩盡失,忍不住嚅囁著安慰,這丫頭一向看臉色說話,說的也全是好話。馮姨娘心煩氣躁,低斥了一句,“有什麽鬼用!”再富,能富得過蕭家?

她就是想不明白,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蕭家,原本是京城最為顯赫的門閥世家,祖輩世代當朝為相,家族與皇室締結姻親,執掌重權,可謂無限風光,可為何到了新帝登基後,夫君蕭淩突然辭去官職,轉而從商經營茶田?據聞夫家幾個嫁出去的姐姐,她們的丈夫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被調了官職,架空了權利,隻不過這一切都做的不是那麽明顯。究竟當年,除了發生妾室被結發妻縱火枉死的事件,還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事情與事情之間,是不是有著某種關聯……?這些是她困惑多年卻不敢詢問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