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痛苦嗎？我不知道
我坐在窗邊，托腮，沉思著一個很是嚴重的問題：南宮燿，那個天殺的該不會是厭煩我了吧？
其實,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要不然也不會那麽容易就被那個混蛋給騙來當他媳婦了。而且，你看，其實我也一直很安分的，我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既然他是皇帝，那我就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妃子，從不給他惹麻煩，真的！
可是，我還沒不待見他呢，他到敢先厭煩我了！
“娘娘，娘娘……”山楂急衝衝的衝進來打斷了我的沉思。
“要死人了啊你喊那麽急，死人了去準備棺材，別來煩我！”我霍地回頭，麵目猙獰地吼道。姑奶奶我好不容易傷感一把，竟然敢來打擾我！
“不是啊，娘娘，是靜貴妃她……正怒氣衝衝地朝我們這邊走來呢！！” 山楂被我吼得縮了縮脖子，眼神裏卻明顯地寫著幸災樂禍。唉，被我調教出來的人，沒一個有良心的。真是家門不幸啊！
“呦，靜姐姐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快來人端茶倒水搬凳子，把姐姐招待好了別讓人說咱們這地方小沒規矩。”我揮舞著小手帕一邊笑得花枝亂顫一邊上前去拉眼前那個瓷人般的美人。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你瞧瞧人家怎麽就長了那麽一張水靈靈的小臉蛋兒呢，害得我每次看見都想好好地……踩兩腳……
“妹妹別這麽客氣，本宮過來隻是想問問……”嘖嘖，我心想，再美的美人，氣得臉發青的時候，都有礙觀瞻啊！
“……本宮最喜愛的那隻八哥，不知怎麽得罪妹妹了，怎麽從妹妹寢宮回來就……就……”靜貴妃開始咬牙切齒。
“嗯？怎麽了？”我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目光中閃爍著求知的欲望。
“就一根毛都不剩了！！”靜貴妃差點歇斯底裏。嘖嘖，至於嗎，不就一隻還算聰明會說幾句話討人喜歡的破鳥嗎？！還見了我就跟見了前世仇人似的，不停地叫：“醜八怪……醜八怪……”我不拔光它的毛才怪！
“哦，是那小東西啊，嗬嗬，誤會誤會，絕對是誤會。姐姐你也知道，妹妹平日喜歡舞刀弄槍的，那天練飛刀正巧趕上它從我麵前飛過，一不小心……嘿嘿，意外，純屬意外！“ 我笑得那叫一個真誠，人畜無害。
“娘娘，那鳥在鳥籠子裏關著的。”山楂“好心”提醒了我一句。
“咳咳……”我假裝用手帕捂嘴，順便狠狠瞪了那小丫頭一眼，存心看我出醜是吧！看了臉色由青轉紫的靜妃一眼，歎道：“唉，姐姐，妹妹也不瞞你了，其實不告訴你，是怕你難過。既然你問起，那……唉，妹妹就實話實說了吧。那天是妹妹看那小東西很可愛，正巧妹妹也剛剛養了一隻畫眉小梅，就想讓它們倆一起玩會兒。可誰知，我剛剛出去一會的功夫，再回來就看到姐姐的鳥全身沒毛地站在我家小梅麵前，還不停地問到‘妹妹，看哥哥強壯不？來，讓哥親一個！’唉，可憐我家小梅，不堪其辱，當晚就自盡身亡了……”
我做哭泣狀，順便偷偷打量靜妃的神色，好家夥，五官都扭曲了，害得我差點以為白日見鬼。心裏暗道：“蔣筱璿，看到沒有，美女生氣都這副鬼樣子，更何況你這半吊子美女呢，所以，要大度啊！生活多麽美妙，陽光多麽燦爛，空氣多麽新鮮……”
“你，你……你……好，算你厲害！咱們走著瞧！別以為皇上寵著你你就了不起了，哼，現在還不是比不過麗美人。哼哼，我們走。”
我看著她氣衝衝地走遠，一張臉垮了下來。沒什麽精神地揮了揮手，讓大家都散了。
她說的沒錯。我最近發愁的導火索，就是那個新進宮的麗美人。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唉……山楂，你說我是不是老了啊？”我對著鏡子，顧影自憐。
“您這就是無病呻*吟，才進宮兩年就學會傷春悲秋了。”山楂邊嗑著瓜子邊滿不在乎地說。
“死丫頭，你還嫌我的日子過得不夠糟啊！”我扔下鏡子，毫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惡狠狠地衝山楂低吼。
“娘娘，您還嫌皇上對您不夠好啊？”山楂翻了個白眼，吐了口瓜子皮。
是啊是啊，宮裏誰不知道，璿妃娘娘是皇上
身邊最大的紅人。可是沒人知道，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作為一個女人，我最想要的不是什麽皇恩盛寵，而是一個可以平平淡淡居家過日子的丈夫，一個可以陪我一起哭一起笑的男人。可惜，宮裏的那些崇尚名利榮華的女人們不懂，那些宮女太監們不懂，而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似乎也忘記了我們曾經在桃花林裏信誓旦旦的諾言。難怪師姐們都說，“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的嘴。”
一入宮門深似海。當年的我並不明白，如今懂了，卻又如何？早已脫不開身了。
抬頭望天，殘月如鉤，倦鳥歸巢，兩壇極品梨花釀擺在身前，隻是一直未曾開封。
尤記當時年少，意氣風發。
“美酒贈佳人，快哉快哉！哈哈，看來我納蘭默今日又要成就一段佳話了。”青衣公子風度翩翩地油嘴滑舌。引得得月樓上的姑娘們一陣又一陣驚豔的歡呼尖叫，又是獻飛吻又是拋鮮花的。
“哼，想得美，別以為送我幾壇子破酒，我就記你的情。”當年的我還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隻知快意江湖。
“在下納蘭默，不知姑娘芳名？”
“想知道我的名字，能追上我再說吧！”我回頭衝他一笑，轉身施展輕功向官道外的樹林飛馳而去。
從此一步江湖，有友相伴，曾經最美好的一段時光，都有那麽一個人陪我一起走過。我親眼見證了他將墨蘭軒發展成“天下第一殺手樓”，其間的辛酸苦累，常人所不能及。有幾次他都紅著眼睛告訴我，他撐不下去了，那時的我還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丫頭，被師父師姐們保護得很好，被納蘭默保護得很好，那時我告訴他：“大不了不幹了，咱們一人一劍闖蕩江湖去，就不信闖不出個什麽什麽雙劍的名號來。”隻記得那時他笑得渾身亂顫，第二天還是精神飽滿地去打拚。他總是說，隻要有他在，隻要有墨蘭軒在，就一定不會讓那個叫蔣筱璿的丫頭受欺負。
那時的我們，無關情愛，隻是兩個無聊的人彼此相伴。
“笑裏年華微微風，路遠江湖夢方逢。誰道悲歡都是戲，他情此心比相同，往事過匆匆……“
月光下，樹影依稀。清朗俊秀的聲音嫋嫋傳來，打斷了我的回憶。隨著聲音漸消，一個頎長的身影已到眼前。
“哈哈，就知道你舍不得一人獨占這百年佳釀，算你有良心，知道等我一起來品嚐！”納蘭默笑嘻嘻地坐在我旁邊，很悠閑地伸手拿杯子，拍開梨花釀的泥封，自顧自地倒了兩杯酒。
“你怎麽知道我拿了酒在等你？”我笑眯眯地托著腮問他。
“不是你叫暗影把傳信的玉簪花放到我墨蘭軒門口的嗎？”納蘭默不知從哪掏出朵玉簪花來，裝腔作勢地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還好你不笨！”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將酒一飲而盡。
“嘖嘖，堂堂當朝的璿貴妃，竟然在深夜明目張膽私會以前的老情人，不怕被你的親親皇帝陛下發現？”納蘭默又開始不正經。
我哼了兩聲：“怕什麽！第一，你不是我的老情人；第二，你都說了是私會，哪兒那麽容易被發現啊！”我伸手將酒杯添滿，笑道：“我不信憑你納蘭默天下第一殺手的名頭會被人輕易抓到把柄。”
“嘖嘖，我該說什麽？璿貴妃娘娘膽色過人？”納蘭默貌似很是無奈地搖著頭，“南宮燿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滅了我的墨蘭軒的！”
“他敢！”我恨恨地又倒了一杯酒，“大不了咱們倆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就算他是皇帝也奈何不了咱們！”
“我的小姑奶奶呦，您就安分點吧。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這麽折騰！”納蘭默苦著臉告饒。一副七情上臉的模樣，逗得我哈哈大笑。
“得了吧，墨蘭軒裏的那些殺手要是看到他們的老大這副德行，還不的集體上吊自殺啊？！”
“嘖嘖，說不定從那以後就從此天下太平了呢！”
“你還真把自己當那麽回事了！”我對他的得意勁兒嗤之以鼻。
“對了，最近江湖上有什麽好玩的事沒有？”我興致勃勃地問。
“當然有！可惜你在宮裏沒看見，少林寺的惠通大師知道吧？”
“知道知道，就是那個頂煩人的老頭，當初還教訓咱們倆關係不清不白，有傷教化來著！他怎麽啦？”納蘭默一臉的小人相，笑得奸詐。“他被人揍了一頓打暈了之後扒光了放到了一個**的老寡婦床上……”
…… ……
“哈哈哈哈哈……”愣了半晌，我爆笑出聲。“納蘭默，別告訴我這跟你沒關係，哈哈哈……我不信！”我笑得都快脫力了。
納蘭默摸摸鼻子，“我也不信。”
“哈哈哈……”
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天南地北，奇聞異事，無所不聊。話越說越少，酒卻越喝越多，不知不覺中，已是月上中天。納蘭默還好，可本人的酒量就有點抱歉了。
“果然是好酒，真痛快！”我繼續倒酒，可杯子一直亂晃，就是抓不住。
“該死的……”我扔了酒杯，直接抓起壇子往嘴裏倒酒。
納蘭默拉住我的手。“筱璿，說實話，你在這裏生活的……開心嗎？”也許是我真的喝多了吧，怎麽向來玩世不恭的納蘭默，也會有這樣嚴肅的口氣？
“為什麽不開心啊？我在這裏吃的好穿的好，錦衣玉食，奴仆成群，為什麽過得不好？”我趴在桌子上，看著納蘭默不時晃出的兩個腦袋嘿嘿笑得開心。
“筱璿，我以為你跟他走會得到你想要的快樂，卻忘了他並不是普通人。他是帝王，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多少明爭暗鬥，翻臉無情，可我卻放任單純率真的陷走進了這黑水潭。對不起……如果當初不是怕你日後恨我，如果我能再堅定一些，也許，你就不會像今日這般痛苦了……”
“痛苦？納蘭默，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痛苦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痛的……真的很痛……
等我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山楂守在我的床邊，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嚇得我一激靈。“你幹嘛？被什麽上身了啊？！”我掀開被子起身，頓覺頭疼欲裂。
“這是解酒湯，您快喝了吧。”山楂第一次這麽輕柔地說話，嚇得我接碗的手一抖。
“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別這樣，我，我瘮得慌！”
“那……奴婢就直說了啊。”還是那柔得出水的聲音。我又是一哆嗦。好家夥，這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昨天你是不是點了我的睡穴？”山楂的聲音一冷，殺氣逼人。
“呃……事實上，我點了飛雲宮裏所有人的睡穴……”我垂頭。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萬一有人對你不利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山楂完全沒有了往日的不著調，嚴肅認真地訓斥我。我自知理虧，一言不發，虛心接受她的批評。“還有，”山楂的語氣更陰冷了幾分，“昨晚，來的是不是……主上？！”
“啊？……啊……”我心裏一驚，剛想否認，可一看她冷峻的表情，心裏一虛，隻得點了點頭，還不安地往床裏挪了挪。
“為什麽不告訴我？”山楂仿佛脫力了似地，滑坐在床邊。吹了眼瞼，聲音低沉，夾雜著委屈和悲涼，聽得我心裏頭發酸。
“山楂，你……”
“算了，是我自己沒那個命。以後要注意安全，別像昨天那麽任性，出了事怎麽辦！？”
我低聲歎了口氣，她落寂的樣子讓我的心又酸又疼。
“山楂，你難過的話就……”
“不，我該謝謝你才是。”山楂笑了笑，打斷我的話，“也許因為我保護著你，主上才能偶爾想起我吧。快把醒酒湯喝了吧，都涼了。”
看她收起了傷心的樣子，我也不好再說什麽，怕又引她傷感。端起碗將湯一飲而盡……“啊呸呸……這！這……是什麽啊？”我哀嚎。“哦，娘娘恕罪，奴婢可能因為被點了穴道，頭腦有點不清醒，把堿粉當成了鹽……”某人毫無愧疚之意地柔聲請罪。
我無語望蒼天，淚水迷蒙了雙眼。老天，我身邊怎麽都是這種極品的人啊？！
“喂，你確定我打嗝時不會吐泡泡？”我精神萎靡地問山楂。“拜托，你感覺不舒服是因為你昨晚酒喝得太多了！兩壇極品佳釀，都被你們倆給糟蹋了！”山楂又白了我一眼。
……我理虧，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