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滄海不沒眼前路

雨開始下，伴著劃破天際的青紫色閃電和轟鳴的雷聲，震顫人心。明明是除去燥熱的甘泉，在這一刻卻好像變成了地獄火焰般一滴滴毫不留情地狠狠砸落在月兒的全身，灼傷了她已是千瘡百孔的心。朦朧的雨簾將月兒緊緊包裹，她就這樣默默地跪在這片曾經滿溢著貴氣且顯赫的廢墟之前，已是三天三夜，瘋狂的搜尋，卻將她所剩無幾的希望全然剝奪幹淨。月兒的貝齒狠狠壓住那輕輕發顫的櫻唇，粉拳緊緊捏起，美眸中卻沒了一絲波瀾，隱約有晶瑩的液滴從她的眼角順勢而下，卻不知有無溫度，分不清是雨是淚……

她本是做好心理準備而來，卻不料眼前的景象讓她微顫著努力捧住的心徹底地落地而碎。現下的廢墟已全然不見了當初千代府的一絲模樣，就連在府中往昔的美好回憶都似乎被埋沒融進了這廢墟之中，找尋無門。忽然，她的美眸瞬息合起，努力讓那已然麻木的雙腿支撐起自己冰冷的身子，再次開啟眼眸，眸光中除了堅定與肅殺外卻再沒了任何情思，站定良久，那似乎退色的櫻唇輕啟，滿含著陰森的言語就順著冰冷的雨滴肆意在這片天際飄散：

“爹娘，月兒對天發誓，一定找出滅千代府之門的真凶並將他碎屍萬段，以祭奠你們的在天之靈！”

話音落下，她狠狠扯下了裙邊一條布緞，將濕透的墨發一把挽起，未將眸光再放於這片焦黑的土地上一眼，便瀟灑地轉身而去，不留下一絲一毫，亦是不帶走一絲一毫。不遠處的正享受著甘露滋潤的大樹後，一個渾身被雨水打濕的俊影默默地將這一切深深地刻在了鳳眸之中，伴著眸中泛起的驚濤駭浪，他的袖內勁拳一直緊緊握著，三天三夜，未有鬆懈……

千代月出翼王府時，除了自己一些簡單的行李外沒有帶任何錢財，於是，她心一橫，把原來自己很喜愛的值錢首飾統統賣給了當鋪，換了些許銀兩，並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套男裝，裝扮成了男子之樣，不過就算是這身粗俗的裝束，也依舊無法掩蓋她的絕世美貌和難得高貴的氣質，那無與倫比的俊俏模樣，怎麽也是玉樹臨風，風華絕代了！

月兒在路經的池塘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自己在水中一襲男裝的帥氣倒影，嘴角滿意地撇出了一抹弧度，遂整了整衣襟，繼續趕路。要報仇，自然是要練得絕世精湛的武藝，於是這第一步——拜師學

藝，便變得明朗起來，她緊了緊手中的包袱，一副底氣十足的模樣，這一次，她不要再偷偷地習武，而是要光明正大地在這繁雜的江湖上闖蕩出一番事業來……

今夜的月光煞是撩人，將夜輕塵的銀發染上了誘人的金邊。他未像往常那樣穿著那件飄然若仙的素白紗衣，相反與夜成一色——令人深陷的黑，在月光下閃著魔魅般光澤的紫眸中泛著滿滿的柔情，啟開直直地對向這不同往日的皎潔月光，心中卻似被掏去了什麽一般空洞，半截白玉麵具帶著絲絲涼意緊貼著他俊美的頰麵，讓他的溫度也漸漸散射而去。

“教主，回去休憩吧！您都三天三夜未合眼了，何況才剛淋了雨，如若不好好照料的話，會染上風寒的！”

忽而，一陣滿溢著柔情的聲音幽幽飄進了他的耳際，他認清了來人的聲音，沒有回轉眼眸，依舊對著月光假寐，隻是輕輕啟開那豔豔欲滴的紅唇，任那如水般淡然的語句輕淌而出：

“等我想睡的時候自然就會睡下了！”

“可是教主……”

來人剛想勸說，不料夜輕塵瞬間抬手，將他出口一半的話硬生生地截在了半空。而那人卻因此而覺得萬分的惱火與不甘，於是下一秒，他憤憤開口，字裏行間滿溢著的是深深的嫉妒與極力隱藏著的悲情：

“不過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赫連不明白教主還有什麽放不下？你說你不愛她，甚至討厭看到她眼裏的孤高傲慢，討厭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一絲絲氣味，為什麽赫連覺得好像她走了，教主的心也一並被帶走了？”

話音隨著一陣陣波音反複浮動在夜輕塵的耳際，久久未能散去。夜輕塵的身子猛然一僵，一瞬過後稍稍撇過眸來，故作鎮定地輕笑開口：

“赫連，你多想了！”

“希望赫連隻是多想！”

赫連輕羽似乎對夜輕塵的回答極其不滿，他狠了狠心，憤憤地撂下了這句話便轉身甩袖離去，隻留夜輕塵一人在教內庭院，獨自賞著這夜景，紫眸中卻悄悄泛起了波瀾……

入夜，清冷寂靜的山腰。

千代月停留在一座荒無人煙的破廟中休憩，她是第一次借宿在這種地方，卻發現倚靠在門前望向天空，山腰上的朗月似乎更為空靈，撩人心扉，坐在努力升起的火堆旁，獨自望月，似乎

也別有一番滋味，而她的思緒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片林中，清晰地勾勒出了那林中仙子的俊美模樣，十幾年來，聽她傾訴過這件事的人都認為她在做夢或者是幻想，然而隻有她依舊堅信那是真實，現下，她多麽希望能再見到他一眼，再聽他吹奏那一首催人淚下的曲調。

正當月兒想得出神之際，伴著突如其來的“小心”這一聲慌亂的嘶吼，一個黑影猛地從火堆另一邊向著月兒撲來，未來得及看清，隻聽到一霎那間火星四濺的“劈啪”聲，月兒隻覺手臂一陣刺痛，身子上一股強大的壓力襲來，落定後再睜開眼，一張萬分俊美的男子的放大臉闊便如泰山壓頂一般直逼映入她的眼眸，兩人目光觸及的那一刻，氣息瞬息凝結，月兒的身子猛然一僵，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男子似乎也在看到月兒絕色麵容的那一刻驚呆了，良久，才回轉過神思，輕啟朱唇，那柔情似水的清澈聲色便趁勢飄落在月兒的耳畔：

“閣下……是姑娘，還是公子？”

月兒一聽，猛地拉回思緒，瞬間抽手，用盡全力將那男子推開到一邊，一副羞惱的語氣吼道：

“見我這身打扮也知道我是男子了！”

“哦？真是失禮失禮，在下還從未見過如閣下這般比女子還美三分的男子呢！”

那人一邊拍著身上的泥塵，一邊站起身來，而月兒的眼眸卻在注意到他身後衣角上燃起赤紅的那一刻頓然凝住了：

“喂，別動！”

男子剛欲往月兒方向挪動步子，不料卻被月兒嚴肅的神態給驚在了原地，警覺地向著四周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朝著月兒詢問道：

“怎麽了？難道閣下察覺到了我們周邊的危險？”

月兒如是地點了點頭，隨即撿起一根樹枝一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眼前的火堆一邊冷靜地開口：

“的確是有危機，不過不是我們，是你……不瞞你說，你身後的衣角著火了！”

話音剛落，那男子猛然一僵，將目光機械地移向身後的衣角，當看到那炙熱的赤紅時，他不禁大喊出聲，像無頭蒼蠅一般慌忙地四處奔跑打滾，似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身上的火苗給熄滅。而月兒卻隻是一直低著眼眸，像是完全忽視這一幕，伴著清澈如水的月光，嘴角輕微地勾畫出一抹淡若清風般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