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淒清新年
明恪和文慕在渭鎮沒有找到細君，反被阮二伯罵了一頓，二人欲回京城，天色卻已暗沉，雪愈下愈大,道路已是難走，二人隻得在鎮上的客棧住下來。
到了二更時分，明恪掀被而起，壓低聲音說：“文慕，我們去夜探芝草堂！”
文慕枕著胳膊不動，明恪走過去推推他：“走啊！你不去麽？”
文慕盯著帳頂道：“明恪，你說我們到這兒來是為了什麽？找到她又怎樣？要她跟我們回去嗎？回去了就得去玁狁……”
明恪也怔住了，是啊，隻是一聽到她在渭鎮就快馬加鞭的趕來，趕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不能帶她回去，嗬，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心裏不敢承認隻是想見她一麵，確定她離開皇宮後過的還好。
管那麽多幹什麽，明恪忽然想到一個好借口：“太子跟阮洛寒定了十年之約，我們總要監督一下阮洛寒有沒有認真執行，對吧？”
文慕正心中低落，想見細君，可是見了又不能帶她回去，不如不見！不見卻又按捺不住，聽明恪如此說，當即心頭一亮，不錯的借口。“走！”
暮雪紛飛中，兩條黑影迅速掠過安靜的街道，向芝草堂奔去。
銀裝素裹中，迎來微薄的黎明，細雪紛紛，上苑梅林中積雪已經漫過腳脖，絲絲縷縷的幽香在細雪中飄蕩，那是被銀白裹住的梅花香。又一個新年來到，一片銀白的世界裝點了不少鮮豔的紅色，為了迎接著個特殊的新年，玁狁使團留在長安過年，本應該熱鬧的新年晚宴卻因為皇後與江都公主的缺席而略顯冷淡，往日裏嘻哈玩鬧的少年們都異常地沉默。這個新年沒有人跟文岫玩九連環，沒有人陪劉岩在雪人身上貼剪紙，沒有人纏著劉源過沁雪閣看湖心的雪；就連湘雪也提不起心情來，因為沒有人跟她比誰收到的新年禮物多。
除夕夜的宮廷晚宴上，劉哲強顏歡笑飲了幾杯，陪劉欣看一段歌舞後，是在
抵不過心中的牽掛，對劉欣道：“皇姐，朕要去看看皇後，讓寶妃陪你吧！”
劉欣早看出皇帝心不在焉，知他放心不下獨在清和宮的皇後，便頜首笑道：“陛下去吧，轉告吟冰，姐姐我明日再去看望她。”
劉哲笑著點點頭，帶著榮瑛起身從後麵走了，寶妃在另一側看到了，心中一酸，不過想到計劃將要成功，便安慰自己不必著急，總有一日，他會隻留在自己身邊。抬眼看見劉欣遞過來的目光，媚然一笑，舉起麵前的銀杯向劉欣示意後一飲而盡。劉源等人見父皇起身，便相互遞個眼色，也相繼起身離開了宴席。
“呼——”劉岩望著夜空長出一口氣，“從而沒有一個除夕夜過的如此壓抑，太子哥哥，我好想姐姐……”聲音低沉哽咽，劉源歎口氣望著還在飄雪的夜幕道：“我也想她啊！”沉默在暗暗流轉，高高的台階下忽然走來一道優雅的紅影，劉岩道：“綏綏？！你怎麽到這裏來了？”自從劉源從東山水苑帶回綏綏，它就一直住在自己的狐狸洞，彼時漪楓閣還是一片廢墟，劉源派了專門的太監定時給綏綏送食物，綏綏的活動範圍從來都不出未央宮的，今日怎麽跑到這欽安殿了。
綏綏瞧見劉源和劉岩後，就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他們，劉岩道：“它是要我們跟它走嗎？”
劉源心中也覺得奇怪，便舉步道：“走，跟上去看看。”
跟著這紅狐狸一路走到漪楓閣前的竹林邊，從這裏望去，重建的漪楓閣一片漆黑，隻在閣門前掛了一盞飄搖的紅燈籠，閣前的台階上坐著兩個少年，是明恪和文慕，兩人一人拿一瓶酒是不是地灌一口，就著這漫天的細雪，咽下的是相思和淒冷，喚起的是更濃的相思和孤寂，奇怪，細君不過才在宮裏過過兩個新年，他們就如此不舍，這一個除夕回憶的盡是這兩年的事，之前那些除夕似乎都白過了。劉源和劉岩對望一眼，原來他倆也在想細君呐
。忽聽明恪道：“想細君初進宮那年，她說她從未見過雪，一入冬就天天盼著下雪。第一次下雪，我們在一起打雪仗，玩的多盡興！嗬，真想再打一次！”
文慕手中的酒瓶咚一聲嗑在台階上，落寞地說：“人都不全，如何能再玩出當時的高興？”
細雪脈脈，一層層覆在竹子上，終於有脆弱的哢嚓一聲折斷，換來明恪的苦笑：“不行，我不能再在這裏呆下去了，每一處都是她的影子，我腦子快要炸了！文慕我，我先回去了。”說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走了。
風雪不懂人心苦，猶自翩舞到天明。重山難阻靈犀意，天涯有朝定相逢。
山道難走，劉哲的車駕在半山阻斷，侍衛們抽出寶劍清理積雪，劉哲字掀了簾子下了車，對榮瑛道：“陪朕走路上山！”榮瑛急道：“陛下，這山道難走，還是等積雪清理幹淨了坐車上山吧！”
“等清理幹淨天都亮了！朕走著去！”劉哲說完，緊緊披風便走，榮瑛忙招呼眾侍衛跟上。
清和宮內，除了應節的點綴外，一點喜慶的歌舞聲都沒有，皇後用過晚膳便陪劉瑤一起玩剪紙，紫芊紫竹紫盈三個大侍女圍坐在地龍周圍，身邊是彩色的窗紙，和一些已經剪好窗花，皇後隨手拿著一張喜鵲登枝哄劉瑤，忽聽窗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心頭一跳，不敢置信地輕問：“君兒？是你嗎？”
窗外的腳步聲刹那頓住，劉瑤也轉了頭像窗外，可惜，黑乎乎地什麽也看不到。紫芊站起來道：“娘娘怎麽了？”
“本宮聽到外麵有腳步聲，紫芊你去瞧瞧是不是君兒回來了？”
紫芊道：“娘娘定是想郡主太過，若是郡主回來了，覃統領會過來匯報的。”紫芊說這話的時候，紫竹已經起身去外麵看，掀起厚重的簾子隻見茫茫一地銀白中，站著一個明黃的身影，正轉身外走，紫竹驚道：“啊！陛下！陛下安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