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羞辱

映秋繼續坐著，對那護士的來與去似乎都漠不關心，她就像個化石般坐在那兒。醫院裏那股特有的酒精味、消毒藥水味對她包圍過來，帶著種麻醉似的作用。她覺得自己的思想越來越飄忽，神誌越來越糊塗，隻有心髒深處，有那麽一根神經，在那兒不停的chouchu與**，那隱隱的痛楚，就由心靈深處向四肢不斷的擴散。她把頭低俯的靠在沙發背上，心裏在模糊的輾轉呼號：我要見他！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病房的門又開了，走出兩個人來，她下意識的抬眼看了看，是秦宏文和江依白！那江依白一眼見到她，就驚愕的說了聲：“嗨！宏文！你看是誰在這兒！”

她向映秋走過來，秦宏文拉了拉她：“算了，別管閑事！由她去吧！”

江依白擺脫了宏文，逕自走到映秋身邊，在她旁邊坐下，她歪著頭打量了映秋一會兒。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麽？”

“我要見他！”她機械化的回答。

“你要見他？”江依白好像聽到一個稀奇古怪的大新聞一般，“你讓你媽媽把他打得半死，你還要見他做什麽？你媽媽瘋成這樣子，為什麽老早不送瘋人院？”

“她不瘋。”她低聲回答。

“還不瘋嗎？柳伯伯說早已派人去調查打架原因，鄰居都說你媽媽是個十足的瘋子！她能把元楓打成這樣子，除了瘋子誰做得到？元楓那身材，也不見得不會打架呀！柳伯伯說要重辦你們，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我要見他！”她固執的說。

“嗨！”江依白怪叫著，“你這人大概也有點問題吧！元楓恨都恨死你了，怎麽會肯見你？”

她震動了一下，嘴角掠過一個chouchu，低下頭去，她默然不語。江依白發現自己的話收到了相當的效果，就又順著嘴說了下去：“不是我說你，夏小姐，你既然和那個鍾……鍾……鍾什麽的好，為什麽又和元楓攪在一起呢？交男朋友，是不能腳踏兩條船的哦！既然給元楓撞見了，再叫媽媽來揍人，你不是做得太過份了嗎？……”她越說越憤憤不平，“我們到底還是

個法治的國家呀！柳家隻有這一個兒子，如果打出點問題來，你們十條命也償不了人家一條……”

“喂喂！”秦宏文一把抓起了江依白，緊緊的皺著眉頭，“依白，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關你什麽事？要你打抱不平！事實也沒弄清楚，你胡說些什麽？走吧！走吧！”

“怎麽沒弄清楚……”江依白還要說，但是，秦宏文不顧一切的，拖了她就走，映秋隻聽到她最後喊的一句話，“……看樣子，她媽媽是瘋子，她也有瘋狂遺傳！”

映秋低垂著頭，雙手放在裙褶裏。在她一片混沌的意識中，她依然抓住了江依白的幾句話：

“元楓恨都恨死你了，怎麽肯見你？”

“交男朋友，是不能腳踏兩條船的哦，既然給元楓撞見了……”

那麽，是柳元楓說了什麽了？他始終認為她和鍾聲好！她咬住嘴唇，牙齒深深嵌進嘴唇裏去。不不，元楓，我們可以分手，以後再也不見麵，都沒關係！隻是，不要在這種誤會底下分手！元楓，我必須見你！我必須見你！我必須見你！

走廊裏的燈忽然大放光明，怎麽，已經是晚上了嗎？她在這兒坐了整個下午了。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映秋糊糊塗塗的想著。從早上到現在，好像已經有幾百年了，又好像隻是一個刹那。她的世界已經完全粉碎，她的天地、宇宙、未來、愛情、夢想……也都跟著碎成千千萬萬片了！

柳元楓恨她！柳家的人不許她見他，媽媽關在監牢裏，柳家還要對付他們……對付？她的嘴唇上鹹鹹的，她用手背抹了抹，嘴唇被牙齒咬破了，在出著血！心裏也在滴著血。對付？用不著了！人生還能有更悲慘的境地嗎？無論柳家把她置於何地，都不可能比現在更慘了！

那一扇門，隔斷了她和柳元楓！那一扇門！像一條天塹，她竟無法穿越，無法飛渡！啊！她心裏狂呼著，我要見他！我要見他！我要見他！那怕見一麵就死去！我要見他！

當映秋在門外的沙發上癡癡的，痛苦的等待時，柳元楓正在麻醉劑和止痛藥的效力下掙紮，他努力想要自己清醒，在周身撕裂般

的痛楚中，他的意識仍然清晰，映秋，你在哪裏？睜開眼睛來，他在包圍著自己周圍的人群中搜尋。父親、母親、李文靜、姨媽、親友、護士、醫生……映秋，你在哪裏？他掙紮著，shenyin著，映秋，你在哪裏？

看到他張開眼睛，所有的人都圍了過來，柳太太早已哭得雙眼紅腫，撲過去，她扶著床邊，望著那鼻青臉腫，滿身石膏的兒子，她又哭了起來，抽噎著說：“元楓！你怎樣了？你疼嗎？元楓！你瞧瞧，被打成這樣子！你叫媽看著怎能不心疼呀？哦哦……”她用手帕捂著臉，哭了個肝腸寸斷。

“小櫻！你別盡是哭呀，問問他要什麽？超凡，”柳天佑把太太拉開，他望著兒子，“你要什麽？想吃什麽？哪兒不舒服？你說話！醫生就在這兒！”

柳元楓的眼光從父母臉上移開，他的思想仍然是恍恍惚惚的。而內心那股強烈的渴望卻在燒灼著他，他的目光一一掃過室內，徒勞的搜尋使他的心髒發瘋般的絞扭起來。映秋！你在哪裏？發發慈悲，映秋！讓我見到你！

冷汗從他額上冒了出來，特別護士不停的用紗布去拭他額上的汗漬。他苦惱的搖擺著頭，別碰我！傻瓜！我要映秋！映秋！映秋！映秋！他心裏在瘋狂般的呐喊：你太殘忍，你太狠心！你居然不在這兒！映秋！他腦子裏的意識開始昏亂，眼前的人影都重重疊疊的，像銀幕上印重了的影像。隻是，這些重疊人影中沒有映秋！

映秋，我不要傷你的心，映秋，我再也不會打你，映秋，我不該懷疑你，映秋，請你來吧！請你來吧！請你來吧！你一定要來，映秋，起碼你要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映秋，你不要太殘忍吧！張開了嘴，他的眼光昏亂的在室內張望著，冷汗不停的冒了出來，滴在枕邊。他聽到文靜在說：“他要說話！你們讓開，他要說話！”

人群更聚集起來了，幾百個聲音在問：

“元楓！你要說什麽？元楓！你說呀！說呀！說呀！說呀……”

張開嘴，他終於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嘶啞的、掙紮的低吼著：“映秋！映秋！請你不要太殘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