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受罰

早上醒來,我來到書桌旁趕著抄寫剩餘的得詩句,卻沒想到書桌上卻疊著一摞詩文。小桃端水進來,見我在桌邊發呆說,“公主跟殿下到底是一母所生,竟一個比一個倔,昨夜殿下巴巴的盼著公主睡著,起來給公主抄寫,怎麽勸也勸不住。”我愣了,心下感動。

承祥等在延春殿外,小小的個子在晨霧裏若隱若現,我上前摸摸他的頭,想說些什麽卻終究沒出聲,承祥卻撇著嘴道,“阿姐,承祥是大人了,不許摸承祥的頭,再過幾年長高了,承祥要好好摸摸阿姐的頭!”我撲哧一笑,“好啊,那阿姐現在更要多摸摸承祥的頭,免得承祥長高了,阿姐也摸不到了。”

屋外熱的透不過氣,屋內也悶的叫人難以呼吸。偏偏有的人越熱氣焰越高。

“映雪,當年靜妃娘娘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子,連我母妃也對娘娘稱讚不絕,說她們幾個當中,你母妃的字畫是寫的最好的,怎麽到了你就變成這副摸樣?”錦弦看著我擱在幾案上的畫諷刺的說著,“靜妃娘娘要是在天有靈不知道會不會瞑目呢?”

我裝作沒聽見,天氣炎熱,本就心浮氣躁的很,聽著她的話,不覺筆又加重了幾分。她見我沒理會,突然伸手把我的畫抽出來圖著丹蔻的指尖拈著宣紙的一角,“嘖嘖,這和三歲的孩子信筆塗鴉有什麽分別?二皇兄,你來看看,學了好幾年,能畫成這樣也稱奇了。”承祁瞄了一眼不予置否。

“拿來!“我忍著氣伸手要著畫。麵前的這張臉真讓人有種想衝上去撕了的衝動。

“不給!我是你皇姐,你反倒命令起我來了!”

我氣結,直接上去搶畫,她靈巧的轉著身子愣是沒讓我搶到,我拿起桌上的墨想也沒想的往她身上潑去。

“呀!”她一驚手鬆了畫,牽著自己的裙子,“反了!誰給你的膽子!“她盛怒,下一刻她意想不到的甩了我一巴掌,我捂著臉愣住了,承祥愣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楞了。一股委屈霎時衝上心口,我咬著唇死死的不讓眼淚掉出來,不能哭,不能哭,怎麽能哭給她看!

“皇姐!誰又給你的膽子!”承祥反應過來扯著錦弦的衣袖眼裏盛滿怒氣像個發怒的小獅子。

“怎麽,你想打我不成?你們姐弟兩別以為有太子護著就能把我不放在眼裏!我到要看看中宮的皇後娘娘是給我做主還是給她做主!”說完拂袖離去。

鳳棲宮,黑壓壓的跪了一眾人,明明是我被打,那錦弦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地眼淚汪汪哭得梨花帶雨,“母後可要替錦弦做主啊,映雪目無尊長不是一天兩天了,大皇兄寵她寵慣了,她就可以恃寵而驕頂撞錦弦麽?”

“皇後娘娘,老朽慚愧!老朽奉皇上之命教育皇子公主,今日之事是老朽沒有教好聖人之道,君子之禮,真是愧對皇上對老朽的重任,請皇後娘娘責罰,老朽枉為人師啊!”年過花甲的杜學士跪在地上請罪著。

“杜老不必自責,本宮代靜貴妃撫養瑞安,女不教,妻之禍!倒是本宮有負皇上的囑托!杜老先行起來,您是兩朝重臣,您跪著讓我怎麽好像皇上交代”杜學士起身謝過皇後。

皇後端坐在高位上,平靜的問我,“瑞安,你可知罪?”我咬著唇不做聲,我怕我會忍不住問她自己何罪之有,鬧的更加不可收拾!

“母後,二皇姐打了阿姐,知罪的該是她!”承祥跪在地上卻昂首挺胸的說。

“啟稟皇後娘娘,怡貴妃在宮外求見!”一名公公從外麵小跑進鳳棲宮匍匐在地上說著。

皇後揉揉額頭,“宣吧!”

隻見一名著杏色宮裝的婦人款款從宮外走來卻並不似母妃的那股柔弱而是流露出一股壓迫的氣勢,露出的裹胸上大朵的芙蓉分外嬌豔,外衫用金線繡著一片片精致的葉瓣,絲織的料子隨著她雷厲風行的步子徐徐擺動,腰間用絲帶編成的如意結順著衣裙拖地,她發髻兩邊各插一支金步搖,修眉聯娟,好看的丹鳳眼閃著犀利的

光,毫無疑問她美的張揚,這便是後宮裏又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怡貴妃了。她一掃跪在地上的一幹人目光在我身上頓了下,盈盈下拜,“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她明明是在給鳳座上的女子恭恭敬敬的行禮卻一點也不顯得謙卑。皇後讓她平身,她便開口道,“麗妃有病在身,若是來了恐擾了姐姐的鳳體,托臣妾來看看錦弦,不知姐姐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皇後看著怡貴妃道,“依妹妹看,該如何處置?”

怡貴妃冷冷的說,“視皇家禮製為兒戲,沒有尊卑之分,該罰!隻是瑞安一向由姐姐教導,該怎麽罰妹妹怎好妄下定論,還望姐姐公私分明,讓瑞安以此為戒!”

承祥捏緊了拳頭分辨道,“二皇姐打了阿姐,為何不罰二皇姐?”

“哦?她為何打瑞安?”怡貴妃眯起眼睛嘴角翹起卻透著寒意,“承祁,你當時也在,你來說說錦弦為何打她?”

站在一旁多時的承祁露著和怡貴妃極為相似的表情說道,“瑞安目中無人把墨潑到了錦弦身上。”

“瑞安你可還有話說?”怡貴妃步步緊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怡貴妃分明是想借我之事給皇後示威,這罰我認了就是。皇後輕啟朱唇,“不如就在鳳棲宮外跪一個時辰,如何?”雖然是反問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正在這時剛才進來的公公又跑來跪著說,“皇後娘娘,太子殿下正在宮外求見!”皇後盯著自己的指甲套半響,“讓他進來吧。”

於是我看見那個平時都帶著笑容的太子哥哥此時臉上顯著焦慮之色,雖然盡力掩飾但是卻仍能從他的呼吸聲中聽出他走的有多麽急,他目光停在我身上,眼睛扣著我被打的臉頰,眼裏的痛惜漸濃,他就那樣看著我,不顧旁人的眼光。

他調整了呼吸才緩緩的說,“兒臣給母後娘娘請安!兒臣是為映雪而來!”他直接表明來意,免去了旁人的猜測,可卻把自己推到了尷尬的境地。

“早聞太子對瑞安寵愛有加,今日一見竟然比聽說的更甚!”怡貴妃掩嘴笑著,眼睛卻盯著皇後。

“皇兄話說的如此明白,看來是一定要袒護瑞安的了。”承祁似笑非笑的對著承天說。

錦弦淒淒瀝瀝哭的更厲害,“母後今日若是不能替錦弦做主,以後錦弦還怎麽有臉在宮中立足,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大皇兄有心護著瑞安,錦弦不敢說皇兄的不是,隻求母後給錦弦一個公道!”

皇後開口,“太子想本宮如何處置?”大殿上突然靜了下來,全都看著承天。

“兒臣聽聞錦弦打了瑞安,多大的錯,這一巴掌還不夠?”承天轉過身嚴厲的看著錦弦,本來哭著的她被承天外露的霸氣震懾,隻睜著眼睛囁囁道,“兒臣……兒臣全憑母後定奪。”

一聲輕笑自怡貴妃嘴裏發出,“姐姐,承天以後是要當天子的呢,人還沒坐上皇位……如此護短,妹妹恐日後太子如何令百官臣服?”

皇後臉色不善的說,“太子,本宮罰她在鳳棲宮外跪一個時辰已經算是從輕發落了。”

“如此炎日,母後罰映雪跪一個時辰,她身子怎麽受的住?母後要罰便連兒臣一起罰吧,是兒臣把映雪寵壞了,有錯的也是兒臣!”承天據理力爭,他露出一絲焦急,卻又強忍著。

承祥也急了,“兒臣也頂撞了二皇姐,兒臣願意與阿姐一起受罰!”說完竟彎腰給皇後磕頭。

皇後有些動怒,“承天,你貴為太子該以身作則!本宮說的話你要抗旨不尊?”

承天還想張口說話,我突然給皇後磕頭道,“瑞安謝過母後,一切與太子哥哥和承祥無關,是瑞安以下犯上自然該罰!”說完便走出鳳棲宮,跪在殿外的大理石地上。驕陽炙烤著的地麵透過細薄的衣料堅硬而灼熱的折磨著膝蓋。

隻聽得皇後說,“太子假公濟私,不知悔改!就在鳳棲宮麵壁思過,沒有本宮的允許不許踏出鳳棲宮半步!承祥雖年幼卻生性頑劣,外

麵隨瑞安跪著以示警戒!怡貴妃是否想繼續留在鳳棲宮喝杯茶再走?”

怡貴妃的訕訕笑道,“姐姐不愧是後宮學習的典範!妹妹自歎不如,這便回琉翠宮了,妹妹告退!”

承祥走出鳳棲宮跪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怡貴妃帶著承祁和錦弦從我們身邊經過,承祁若有所思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我,錦弦哭花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剛走過去又折返回來彎著腰在我耳邊說,“看看,你有什麽能耐,連太子也護不了你,嗬嗬……”

承祥的手突然施力握得我的手生疼,他琉璃般的眸子閃著一股幽光,“阿姐,承祥再也不會讓阿姐被這麽欺負,今日阿姐受的委屈,承祥會討回來,欠下的債,是要還的!”我看著麵前的少年恍然覺得他瞬間高大起來,收起了平日的嬉笑,他鎮定的讓人害怕,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到下巴尖再滴到地上,年少陰柔的臉龐突然顯出一絲成熟和剛毅!

盡管是日落時分,天邊的雲層被炙烤的像大朵妖豔的紅蓮,周圍靜的沒有一絲風,背上的灼痛提醒著今天所受的屈辱,脖頸的汗珠還沒來得及順著脊背滑落就被烤幹,身前的衣襟早就濕透,我漸漸的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承祥的臉也變的慘白,我們握在一起的手早就溢滿汗水,分不清究竟是誰的。我在昏倒的最後一刻,看到了鳳棲宮內衝出一道月白的人影,然後便失去了知覺。

迷迷糊糊的感覺有陣陣清涼的風撲麵而來,嘴裏有甘甜的汁水順著喉間流淌進身體,幹燥的喉嚨像是久逢甘露的黃土高地貪婪的汲取著水分。我睜開眼,就見一雙寫滿擔憂的眼睛,他好看的唇沒有翹起完美的弧度而是緊抿著,說不出的陰鬱。

“太子哥哥!”我喚著他,見我醒了,承天端著中藥的手往邊上一伸,便有宮女連忙走上前拿托盤接過。“承祥怎樣了!”我想起來昏迷前聽到承祥的驚呼,擔心的問道。

“他沒事,還在休息,我讓太醫看過了,他有些內功底子輕微的中暑,你的情況比他嚴重多了!”承天看著我目光移到我幹裂的嘴唇上那眼裏有深深的內疚,我低下頭輕咬嘴唇。

承天輕輕抱住我,讓我依偎在他懷裏,“覺得委屈,就哭出來!”

被錦弦打了一巴掌我沒哭,被罰跪我也沒哭,可他這句話像是導火線一下點燃心中的憤怒和不平,眼淚霎時簌簌的往下掉,先是壓抑著小聲抽泣,他把我擁的更緊,我便毫不顧及形象的大哭起來,我盡情的發泄著心中鬱積已久的情緒,腦子裏出現一幅幅畫麵,有前塵往事,有今生舊憶,哭到最後,我已經不知道我為什麽而哭了。

承天下巴擱在我的頭上,輕撫著我的背,平息著我情緒,他等我哭完,也不接宮女遞過來的手巾,就用衣袖輕輕的擦拭我眼角的淚痕,極盡溫柔。

“我發現,我不該讓你哭。”他蹙眉道,我不解睜著眼睛看著他。承天低沉的嗓音帶著電波似得磁性,他指著胸口道,“看著你哭,這裏會很難過……”

不知怎的,我眼角又露出濕意,他笑著,“傻丫頭,還哭什麽?眼睛都睜不開了。”

一名公公在屋外探頭探腦的往裏瞧,想進來又不敢,他見我已發現他,便進來請安道,“奴才給公主請安,願公主鳳體早日安康!”承天瞟了他一眼,“何事?”

“太子殿下,娘娘正在氣頭上,您看……”他小心的觀察著承天的臉色,又看看我,眼裏有請求的意味。

我吸了吸鼻子說道,“太子哥哥,今日之事我有錯在先,讓母後兩難,映雪知道母後也是疼映雪的,等映雪好了,還要給母後請罪,太子哥哥先行回宮,不要讓母後氣壞了身子!”

承天理了理我耳邊的發絲,看著我腫著的眼睛吩咐身邊的宮女打水給我梳洗,然後站起身來走出門口處,他頓住身形有一絲苦澀的說,“映雪,如果我護不了你,我要怎麽辦才好?”他抓著門框的手漸漸鬆了下來,而我隻能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怔怔的發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