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沒有很醜,一點點而已

梁卓失笑,他記得小時候看完一個貧困地區的紀錄片,安洛錦哭得稀裏嘩啦,曾經這樣說,卓哥哥,你長大了要很有錢,你看他們多可憐,都沒有肉吃,我這麽喜歡吃肉,你一定要很有錢很有錢。有時候他忍不住調侃自己,就因為她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他便在一開始就拚命努力,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算不算她口中的很有錢,可是,她卻是再也沒有像小時候那樣賴在他的身邊,將他作為唯一的依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無數次為在那麽早的時歲裏遇見她,而欣喜不已。

他起身,看著窗外的燈火闌珊,百感交集。安洛錦,終於,你不是小孩子了。

“錦錦,我們真有緣。”

安洛錦看著迎麵而來的歐陽景漓暗自歎氣,鬼才希望和你有緣。得,男人要有錢,和誰都有緣。她撇白眼以示不悅,“我求你別跟我有緣,少爺,您如此高的枝兒我可攀不起。”

歐陽景漓,大安洛錦一屆的師兄,以戲弄她為樂趣。每次一碰到歐陽景漓,安洛錦腦子裏就會啪—啪—啪自動彈出幾行大字:此物非善,忌親近,務必無視之!

“錦錦,你怎麽可以這麽絕情,我這麽喜歡你,你這樣說,我可是要傷心了。”雙手掩麵,故此為羞赧。

安洛錦撫額,能不能不要每次性情一對比下來,他是一嬌花兒,而她卻是一爺們兒?“歐陽景漓,你就一萬能表啊,逮住誰都表白,麻煩你小青澀那麽一點點兒好不好?我嘴角不利落,我怕閃著牙。”

“人家就對錦錦動心,誰都不要。”

安洛錦一陣幹嘔,歐陽景漓,你敢不敢再惡心一點?

“錦錦是因為我在C市,所以才沒有回家的嗎?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每天在街上遊蕩,就為了製造和我的偶遇,對不對?”語調漸次亢奮起來。

躲開他魔爪的襲擊,“哥哥,您真想多了。”

“其實隻要錦錦說一聲,就算是去T市,我也是甘願的。反正,從曆史的角度來講,我們是老鄉。”

“錯!我自T市來,風塵仆仆,你在C市逛,淪落風塵。歐陽景漓,好歹你也是英俊瀟灑、貌比潘安,潑皮無賴的形

象不適合你的。我上次見你的時候,好像你的病情還沒這麽嚴重,我拜托您老人家,麻煩您正常一點好不好?我求您了,要不我給您跪下?”安洛錦撫落一地的驚悚,雙手合十,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

安洛錦右手伸進衣袋裏,按鍵解鎖,然後快捷撥號,在時間拿捏好之後掛斷,對著歐陽景漓微笑。三、二、一!果然,電話響起,她將手機舉在手裏向歐陽景漓示意,而後快速轉身離開,任由歐陽景漓在自己身後大呼小叫。關鍵時候,救得了自己的除了聰明才智,還有梁卓對她的上心呐!

歐陽景漓看著自己的手停在半空,苦笑不已。安洛錦,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嗎,還是你根本不想承認?當我愛你的時候,你的心是願意回應的,就算你的向往在遠方,我也是願意等的。你知道嗎?可是,你什麽都不說,你什麽都不顧,隻當我所有講出口的言語都是玩笑。可是,我卻知道,它們說出來的時候,滾燙。卻在你的不以為意下,瞬間冰涼。而你的眼睛,在我身上的停留,從來不是愛戀。你讓我怎麽辦是好?我舍不得,舍不得不愛你。我,也隻敢以你以為的玩笑語,來開口。

就算是再多的風華絕代,也終究是抵不過一句,她不愛他。一見鍾情,在很大情況上,也是一種不堪。至少對於歐陽景漓是這樣的。直到很多年以後,他的世界裏,有的還隻是一個人的微笑,絢爛奪目。隻要她在笑,他的天就是晴朗的。

那邊梁卓正在開會,手機響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皺眉,待看到屏幕上“棉小錦”三個字閃爍時,頓覺心情大好。示意會議延時,大步走出會議室,對於梁卓,也隻有安洛錦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擾亂他的心緒。

她有多久沒給自己主動打過電話了,梁卓心一動,回撥過去。

“喂?”幹淨的嗓音略帶沙啞,

安洛錦盯著自己的腳尖兒,“那個,是我,你在忙嗎?”

“沒有。”稍微一頓,“什麽事?”

“嗬嗬……其實也沒什麽事,那個我在外麵,你晚上回家吃飯吧?”

“嗯?”

“沒事的沒事的,你有事忙就行,我就是想問一下你

晚上想吃什麽菜,我做給你。你要是忙的話,也沒有關係的。”安洛錦的聲音越來越低,雖然打這通電話的初衷並不是這個原因,但是在聽到他的聲音之後,這些話就自然而然的講了出來。有人說,下意識的言語,更能表達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隻是安洛錦,並不知道這句話。

這樣像不像一個小妻子打給丈夫,問他想吃什麽菜?梁卓食指摸上翹起的嘴角,回家,棉小錦,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等你長大,等你給我一個家。“隨意。”在考慮到這兩個字的模糊性後,又加了一句,“晚上我回家吃。”

“啊?哦,哦,那你先忙吧,我掛了啊。”

安洛錦走在街道上,抬頭看看太陽,攥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其實,梁卓是她庇佑,為她抵擋了所有的艱難苦險,依舊少言寡語。

十一歲那年她因為班級照片拍得不好看而哭哭啼啼,吵鬧不休,所有人都勸不動。她記得,梁卓走到她的身側坐下,抽過她手裏的照片,看了一眼然後丟給她。淡淡的開口,“還好啦,沒有很醜。一點點而已。”向來不會安慰人的他,雖表情老成,臉色卻也略呈暗紅。她看著梁卓漂亮的側臉忘記了摸眼淚,一直都知道梁卓是漂亮的,雖然他不喜歡這個形容詞,但是她一直偏執己見。他拿過紙巾語氣惡狠,卻是動作輕柔,“髒死了,要是再哭,明天就不帶你去海邊了。”

想到這裏,安洛錦不禁輕笑。那個時候的她,比梁卓還要霸道得緊,但是大院裏所有的孩子都知道,梁卓的玩具可以弄壞,但安洛錦卻是不能欺負的。她一直都穩居著霸主的地位,無人能撼。隻是她不知道的是,梁卓曾經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跟大院裏的每個男孩子單挑。有些話不說,不是因為不重要。有的人,珍惜在心裏,從來不想用言語的誇服其詞來迎合。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遇見形形色色的人,或熟悉,或陌生,或喜歡,或厭惡。可是到最後,留在身邊的到底有幾個,一隻手來計算都是再清晰不過的了。《詩經》裏有這樣一句話: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會有一個人,與眾不同,甘願讓你,背負所有的繁華靜水,唯獨守著她或他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