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念之其深,愛之更切
倉皇而逃也不過如此吧。
這樣想著,梁卓心底早已是不明暗裏的花團錦簇了。有些物什,在萌芽欲長之際,就應該連根拔起。那些小疼小癢。相比較於繁茂之後的動土,無疑是小打小鬧罷了。就比方是,安洛錦對他的躲閃。霸道如他,怎麽會就此罷休。
這段日子以來的清閑,是多久沒有過的了呢?梁卓閉上眼睛,煞有其事的想了起來。還真是覺得疲憊不堪了呢。在很小的時候,他便已是忙碌不止了。就連記憶都是如此。也是在很小的時候,或者可以說是在他出生之後,對於任何事情,都是保持著清醒的冷漠感的。好像天生就有著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疏離。現在想想,不免覺得有幾分好笑。
更無趣的是,父母還曾經帶他看過心理醫生。其實他知道,自己再正常不過了。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呢?仔細想想,那個時候,他年紀很小的模樣,卻是有著很多大人難有的尖銳的眸子,和渾然天成的冷漠。那個時候,他隻有十歲吧。拒絕大多數的玩伴和熟絡、討好。父母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事先他並不知情。想來他這番性子,也是沒讓他們少費心思,多少也是有著些許的寒心的。畢竟,沒有哪一對父母,不盼著自己的子女和自己親近的。就像是一再普通不過的家庭一樣,生機完滿。可是,唯獨,梁卓就是一個特例。就算是美國那樣開放的國度,也是難免流言流語的。畢竟,隻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是非。
而梁卓,也不過是在太小的年紀,參透了很多人多年之後才懂得的事理,罷了。
美國的很多醫生都是有著私人診所的,更有甚者,幹脆以自己的住宅為依托點,自在隨意。他還以為是陪著父母拜訪什麽朋友,驚覺受騙後劇烈的羞辱感硬生生地、凶狠地迎麵給了他一巴掌,精確無誤地甩在他的臉上。不疼,卻是,劇痛無比。小小年紀的他,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大力氣,竟然是衝破了父母的阻攔,就算是這樣仍是倔強著不掉一滴眼淚。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他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用來和父母冷戰,不吵不鬧不說話。並不是沒有做反抗,相悖於他們的言論,違背於他們的期許。不爭不搶但折騰。
在一個驟雨肆虐的夜晚,十歲的他和三十九歲的父親,徹談了一夜。帶著睿智和不可抵擋的霸氣。也就是在那之後,梁爸爸梁媽媽再也聽不見了那些詆毀,心境如明。他們毋庸置
疑的相信,他們的兒子並沒有什麽心理疾病,天性使然而已。相反,更是有著卓越的才能和非凡的遠見。盡管那個時候的梁卓,隻有十歲。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有些人,天生就是帶著修為來到這世上的。旁人是羨慕不來的,妒忌又不好將之擺到台麵上來講。
一直這樣相安無事的長到十二歲。
梁卓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一片柔情,掀起駭人的渦旋,讓人看一眼, 便足以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那一天,陽光照在身上讓整個人都生出了懶洋洋的心緒來,梁卓的身上居然散發出了親近感。本來前一天晚上就應該告訴母親的夏令營活動,卻是不知怎麽的就給忘記了。他向父母的臥室走的路上還一路懊悔,埋怨自己什麽時候竟然有了如此差的記性。
時間隔了這麽久,他並不記得那個時候母親坐在藤椅上的姿態和神情,他就站在她的身後,目光穿過空蕩蕩的小空間,落在電腦的屏幕上。很顯然,他一向就喜歡熱鬧的母親大人,正在與朋友視頻對話。這種平日裏他並不關係的事情,在那個時候到嘴邊的言語卻怎麽也啟不開口,雙腳更像是紮了根。隱隱約約的心底冒出難言的期盼,這種感覺,很陌生,卻不討厭。積水成窪,直至湮沒他整個心髒的位置。這樣突兀卻不受控製的情緒,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不自然。他的手心,竟是沁出了汗,帶著莫名的緊張。
感應,是一件多麽奇妙的存在。
電腦屏幕上的女子,有著和母親相仿的年紀,明豔動人。而他的視線的著落點,卻是她身後隨意坐在地上擺弄玩具的小人兒身上,他隻看得到她的側臉,專注奪目。嘴巴裏似乎還嘀咕著什麽,卻是聽不真切,他甚至是可以想象得出她一臉懊惱的表情。心底像是被投進了無數顆小石子,卻是在瞬間的時候激起巨大的波瀾,一向鎮定自若的他, 居然是產生了暈眩感。他攥起的整個掌心,都是沁滿了汗滴的。
那個小人兒在聽到媽媽的召喚後,這才不情不願地抬起頭,她微仰著下巴對著電腦這邊巧笑,脆脆的開口,“阿姨,我下次再跟你打招呼,這個玩具好難擺。”話雖是這樣說著,卻是沒有絲毫的愧疚,尾音還沒收好便埋頭繼續擺弄起手裏的玩具。
那個時候,他似乎是聽見了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的聲音,聲音並不大,卻異常真切、砸在他的心頭,呼吸都跟著
紊亂起來。後麵的事情他並不記得了,唯一最深切的印象就是,那張明媚的小臉,掛著璀璨的笑,不單是灼傷了他的眼,更是俘獲了他的心。她,其實帶著蠱惑人的妖術的吧。
以至於梁卓那一年的整個夏天,身體都是灼燙的,嘴角更是一直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想到這兒,梁卓不免失笑。十二歲的年紀,雖不清晰,卻也是隱隱約約的懂得了情竇初開的道理的。並不強烈。當時的梁卓隻知道,他不討厭那個笑起來目光甘冽的小人兒,甚至是有著說不清的些許的喜歡。這種感覺在之後的時日裏,愈演愈烈,愈烈愈演。十二歲的梁卓,心態穩健,早已不能用同齡人的行徑來度量了。
此後,他旁敲側擊,加上各種偵查手段的實施,知道了那個小人兒的有個可婉的名字,安洛錦,很是乖巧。當然,隻限於名字。因為,隻是第一眼她便摸清了她的脾性。他想到她眼底的狡猾,不願和大人打交道的小家夥,別以為他抓不住她的把柄。他偷偷地在媽媽的電腦裏翻出她的照片,放在自己的手機上。照片上的她,像是受了什麽委屈,撇著臉不看鏡頭。倔強,不失可愛。他盯著照片上的安洛錦,手指撫上她由於薄怒而微挑的眉毛,脫口而出,“棉小錦”。這一句話剛一出口,他整個人都被這種莫名的異常嚇了一跳。明明是互不相識的兩個人,卻是叫的自然,宛若喚過無數遍。
有一些人,是有著天生的契合度的。不管他們之間,有過多少年的陌生感。
於是,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十三歲的回國。
從十三歲一直成長,他的生命的焦點都是沒有移開過她。甚至是違逆父命,不去接管他的公司。也不過是想著,讓她的身邊一直有著依靠。因為她在這兒,所以他的宿命也在這兒。從來沒有頓生過一絲一毫的遺憾和不甘願。
若不是這次受傷,他定然也是沒有這麽清閑的日子的。他們越來越像是夫妻了,連說話的口吻都越來越像了。那些之前在他看來,不可推脫的應酬、會議,卻是被她的三言兩語就給擊退了。這個人,像是天生就預留著無窮的能量,予以他排憂解難。
這個人,是他的良辰啊。梁卓輕笑,然後撥電話給剛回國的李秘書,要他來拿簽好的文件。李軒毅,終於是回來了啊,看來,他以後的日子,會清閑得緊呐。思及此處,梁卓的眼裏竟是閃過幸災樂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