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淚凝,為誰獨憔悴(6)

當周暮從書房裏走出來時,臉上已經沒有了最初那股怨恨之氣,剛才王興的一番話在他的腦海裏不斷地回響著,一遍遍地提醒著他,事情的真相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簡單。

他獨自在庭院裏轉了幾圈,徘徊複徘徊,終究還是忍不住又走回了明汐的房門前。屋內,青芷瞧見明汐睡著了,這才把燈調暗,準備離去,不曾想才走了幾步,便看見周暮迎麵走了進來,她慌忙行禮。

“她現在怎麽樣了?”他低聲問。

青芷用手勢告訴他明汐好多了,現在已經睡下了。

“嗯,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青芷點了點頭。

在藥物的副作用下,明汐已經沉沉地睡著了。奈何被疼痛折磨著的她,即使是睡夢中依然眉頭深鎖,不得安生,她下意識地抬手去碰臉頰,想尋找一絲安慰。周暮眼疾手快地阻止著她,順勢緊緊地握住她纖弱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告訴周暮她是真實地存在著,她此刻就在他的身邊。他的內心頓時被一種說不清楚的情愫充盈著。

她依舊還在睡,安靜得像一隻貓。

也隻有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才敢卸下自己精心偽裝的堅強,他才敢肆無忌憚地流露出自己的深情,他才敢吐露自己隱藏已久的心聲:“你總是這樣一心為著別人,寧可自己受盡屈辱,哪怕是遍體粼傷都在所不惜,你到底累不累?我要怎麽樣做,才能像你這樣心硬如鐵?我要怎麽樣做,才能夠像你一樣強大,無堅不催?”

沒有人回答他,唯有青燈照壁,月影朦朧。

“我心裏是有恨,是恨你的絕情,恨你的冷漠,可我畢竟是個男人,我不想對付女人,我隻是不甘心,哪怕你是有一點點的妥協,我都不會如此狠心待你……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的心更難過……”周暮哽咽著。

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是有多麽的在乎她。從五年前遇上她的那一刻起,她便注定

是他的克星,是他的災難,也是他活著的全部。

一滴晶瑩的眼珠從明汐的眼角悄悄滑落,她假裝不經意地翻了個身,麵向內壁,背對著周暮,鼻翼輕輕扇動著,更多的淚水潸然落下。

更漏聲殘,滴滴到天明。

明汐早上醒來時,守在她身邊的隻有青芷。

“青芷,我想出去走走。”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晴好的陽光,對青芷說。

青芷乖巧地扶著她起床,伺候她梳頭,洗臉。

院子裏的茶花不過幾日的工夫,便已盡數凋落,滿眼淒涼。

落花紛紛稍覺多,愁如回飆亂白雪。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不過如此。

一架沉香古琴靜靜地擺放在石桌上,一如昨日。明汐一時技癢,信步走了過去,安然落坐,輕勾細挑三兩聲,曲調未成情先至。低眉信手續續彈,弦弦難掩聲聲淚,說不盡是心中無限愁。

一旁的青芷不由得聽癡了。

閣樓上,周暮立於窗前,手裏握著那支古老的紫竹洞蕭,聽得琴聲悠悠,再瞧那彈琴的人,雖然臉上帶傷,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初遇她的那一眼,那時,他還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那時,他滿腔熱情。

可如今,他竟然連和她琴聲的勇氣都沒有了。

“將軍。”王興敲門進來,手裏捧著一個紫檀木盒。

周暮立刻轉過身問道:“這麽快就回來了,我讓你去辦的事情辦妥了沒有?”

“將軍請放心,已經仔細辦妥了,隻是路上出了點岔子,耽擱了些許時間,好在都已經解決了。”

“沒出什麽亂子吧?”

“沒有,隻是恐怕要委屈將軍再等上一等了。”

“人沒事就行了。對了,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

“哦,這個是我早年在雲南生活時一個神醫贈的藥膏,這藥對皮外傷效果奇佳,能讓傷

口短時間內恢複如初。我想著也許對夫人有用,所以特地就拿了過來,給將軍瞧瞧。”說罷,王興打開盒子,果然裏麵是一瓶雕花細鏤銀瓶的藥膏。

“怎麽不早點拿來?”

“呃……這不是一時半會沒想起來嘛。再說了,這藥雖然效果顯著,不過用起來卻相當的麻煩,起先塗在臉上是清涼止痛,可一個時辰後便會奇癢無比,如果自製力不夠好,貿然用手去抓,隻怕會雪上加霜,適得其反,不過隻要熬過頭四個時辰,往後就輕鬆了。”

“嗯,我知道了,這藥我先收著,”周暮奪過木盒,“你趕緊去把人給我帶回來吧,其它的事你就暫且不管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周暮恐怕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王興見狀不自覺地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正沉浸在琴聲中的明汐看見周暮孤身往自己這邊走來,便迅速罷手不彈,硬生生地斷了音。周暮先是吩咐青芷把清潔傷口的藥品拿來,然後便坐在明汐旁邊,眯著眼睛看著她。

“將軍有事嗎?”她看不出他的來意。

“沒事就不能來這裏了嗎?還是你希望我找你有事?這裏是我的地盤,當然是我想去哪就去哪,恐怕還輪不到你說話。”

“我明白了,我這就走。以免打擾了你的興致。”說罷,明汐便站了起來,準備離開,豈料身子冷不丁被他使勁一拽,她便整個人跌坐在他的懷中,她錯愕,抬頭卻對上他那雙如星水般的眼眸。

她沒有由來的一陣緊張,心裏如同小鹿亂撞。自打昨晚無意中聽得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像往常一樣偽裝,像往常一樣冷若冰霜,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縈繞心間,她隻想逃,想躲。她顫抖著,手忙腳亂地想推開他,她越是掙紮,他卻摟得更緊。

他隻是無聲地摟著她,嘴唇滑過她冰涼的耳際,忽然埋頭順著衣領在她脖子間狠狠地咬了一口,那麽的深,那麽的重,帶著無盡的快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