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林嘯說,“安夏,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

他淡定從容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個剛剛被人用刀子抵住胸口,受傷流血的人。

說著,彎腰撿起跌在地上的刀子。凝視著她走過去,臉上浮著薄薄一抹讓人不忍看,又說不出滋味的笑。說“以後要找我報仇,可以拿個更有殺傷力的武器來。這個……”他將刀子在手上顛一顛,手指在沾血的刀刃上“砰——”的輕彈了一下說,“對我來說太鈍太輕薄,不夠鋒利厚重,沒有傷害力。”

安夏目光有些疼,有些迷茫。呆呆的看住他,這張笑的可惡的漂亮的臉。看住他衣服被血液浸透,金桐的臉色顯出一絲蒼白來,唇色也漸漸退去。

他很無情,很可惡,很霸道。但她知道,他不會說謊。

她目光久久停留在他涔血的傷口上,手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袖。無意識的牙齒咬著下唇,咬出絲絲腥鹹。

我將他刺傷了,用一把刀刺入了他的胸口。

這些天,有太多的事情發生。讓她無法理解,又無人解釋。她內心糾結。在無措的時候,聽見內心有兩個自己在爭辯。

一個竭力說“不,他不會。他雖然行事隱秘遭人懷疑,但他絕對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

而另一個自己又在一邊冷笑出聲。說“傷害,做不出?是誰當初搶了你家的東西,是誰將你家人逼向絕路?是誰在你脆弱的時候給你一張輕易依賴上的大手,又在回身之時給你重重一巴掌?是誰想要將你身邊的人一一趕出你的生命,讓你孤淒一生?”

這爭辯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在心底糾結成一個難以和解的陣勢。

他靠近過來,看住眉頭蹙起呆立的她,扯過她的手袋,當啷一聲,揚手將刀子丟了進去。拍拍手。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林嘯。我會讓你如願。”她說,臉上的茫然漸消,手指隔著包的薄軟皮料捏住那柄刀子。薄瘦的脊背挺直,雙唇緊抿,是一條倔強的曲線,雙目決絕凝視著他。

目光掃過他的臉,停留在他受傷的胸口上。內心依舊有許多許多疑問,可是出口,隻是自齒縫裏溢出一句淡而冰冷的“這,對不起。”

“呃?”林嘯似呆了一下,高大的身體立住,笑。指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問“你在為這個道歉,還是……”他沒說下去,回過身走到衣帽架前,伸手拿下自己的厚呢外套穿在身上。將那片血汙掩藏在寬厚的衣服下。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挺拔的,站在她的眼前。低頭俯視著她。

“來來來,坐下來安夏,遊戲開始。”他說。將依舊一臉敵意,姿態僵硬執拗的她按在沙發裏。自己卻站在她的麵前,低頭俯視著她。眸光清冽冷峻,高大修長的身體將她整個人攏在陰影裏。

“遊戲規則很簡單,我來猜猜司家父子對這件事情的態度,和處理方式。如果我都猜對了,你就必須遵照我說的話,遠離他們。”林嘯靠她很近,那麽強烈的凝重的壓迫感。

安夏縮了一下。想,原本是我,拿著刀子氣勢洶洶,胸有成竹的尋到他的麵前來。可是此刻看來他卻成為整件事情的主導,占了所有的先機和優勢。

“我為什麽要和你玩

這麽無聊的遊戲?”安夏抬眼,目光不屑的看他。隻覺得這房間裏空調開的太大,熱的她頭昏腦脹,心思不明。

“這話問的好,”林嘯說,手指隔著一點距離在空裏點著她的腦袋,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說“免得你下次拿著魯莽當正義。愚蠢被人利用,還在那裏感恩戴德,自以為他們是你要珍惜的,要保護的人。”

眼底挾著嘲諷的冷笑。唇角彎彎,眉峰揚起,目光落在安夏的臉上。說“司立興在第一時間裏,告誡你不要對外聲張此事?”

安夏一愣,沒有應答。心底卻突的跳一下。目光似要穿透過去,看到他的心底。

“司立興的兒子,你的小青梅竹馬,也不會承認知道是誰,要來傷害他。”他笑的很可惡,無比篤定。看見安夏一張小小的臉,因為無法辯駁而微微蹙起眉頭。

“當然司立興會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讓你相信,他也不知道那個躲在暗處的,想要拿他兒子開涮的人是誰。他大概會說,他身在要位,身不由己之類之類。”他目光緊緊盯住安夏那張原本端著冷漠,而此刻漸漸顯出詫異的,快要失聲驚呼出聲的臉。

“林嘯,這一切都是你一手導演的對不對?”安夏目光緩緩涔出薄薄如同刀刃般鋒利的光,薄薄的身體又開始輕輕的抖。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認識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目光冷酷銳利,一臉淡定笑意的人。

“我?”林嘯手指回指著自己的臉,像聽到個笑話,突的哂笑一下。姿態慵懶,像個無賴,“你這是想侮辱我呢,還是在抬舉我呢。”

“你既懷疑已發生的事情是我所為,那麽我們在來猜個更好玩的。猜個還未發生,卻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他笑,俯身望住她瞪視著他的雙目。“司立興會找個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情的替罪羊。讓你相信,事情已被完美解決,無需擔心。司立興,多大的人物啊,我在有隻手遮天的能耐,也無法左右他的行事吧。”

安夏的身體被他的視線逼的微微後傾,人卻依舊端的從容。

“既然是遊戲,那我是不是也該為此遊戲押個賞罰,這樣才比較有趣不是嗎?”安夏說,“你若猜錯一項,”她抬目慢慢說,“就請你,從我的生命裏,滾出去!!!”口氣堅硬冰冷,讓林嘯突的僵了一下,目中閃過一絲疼,卻又揚臉笑。

“安夏,按照你現在的表情和反應,我是不是該認為我所猜到的前幾項已發生的事情,都是對的?”他似看不到她眼底的恨意和隱藏在深處的懼怕。凝視著她,逼她給出一句肯定的回答。

“不是你所為,你怎會對這一切如此清楚,了如指掌?”安夏拚命的控製著自己,要自己鎮定,在鎮定。

“我和司立興交手這麽多年,知此知彼這點戰略頭腦還是有的。”他笑的那麽大度,那麽理所當然,那麽坦然無畏。

轉身自她的眼前走開,“你知道有勇無謀這個詞語嗎?安夏,你唯一不缺少的,就是魯莽、愚蠢的勇氣。”林嘯挾著冷笑,嘲諷的說。臉色蒼白,聲音卻陰冷有力。

欠身撥了一通內線電話。“趙芸你過來一下。”

安夏霍的起身,隻覺得身體的重量飄

搖間,忽覺得天旋地轉。是太多疑問驚懼壓在胸口,沉重的讓她無法喘息。

走到門前,正好聽到叩叩叩的敲門聲,安夏抬手開了門。趙芸站在門口。林嘯的聲音自身後傳過來“安夏,記得我們的遊戲,賭約還有半句沒說呢。你若不遵守遊戲規則,我不介意將你加注我身的,一一還給你要保護的,珍惜的那個你的青梅竹馬。你知道,我這人做事喜歡幹淨利落,另外還有個壞習慣,就是說一不二。”

那聲音,就似千年寒冰,尖銳冰冷,噌一聲刺上來,將她猛然釘住了。緩緩的回頭看他,他臉上始終有笑。雙手支在辦公桌上凝視著她的雙眼。“送她回去。”

趙芸的目光自安夏的身上悄然飄過,落在地板上的幾滴濺起的血花,又在林嘯身上的厚呢外套上停留下來。

“送她回去。”他額上有了晶晶的細汗,臉色透出不正常的白。目光卻是堅定的,不容抗拒的望住一臉擔憂的趙芸。不及她開口,又說了一句。

送走安夏,林嘯才覺得胸口的疼那麽尖銳,身體鈍重,開始一點點發冷。

她,那麽恨我?!他姿態疲憊坐在車上,吃的笑一下,目光卻清明望住窗外。

她掩蓋在纖細柔軟身軀下的倔強、執拗、尖銳……顯露出來,在他麵前,是這樣一個強悍而堅韌的樣子。不可欺淩,不被摧毀。

他不知道看到這樣的她,自己該是開心,還是難過。有時候,人除了堅強,別無選擇。她是,他自己走到這步更是,不得不在她的麵前將自己妝點成一幅堅不可摧的樣子。

車子急速行駛,快到自己那所容身的宅子,林嘯接到了趙芸的電話。

“要我請吳醫生去家裏嗎?”她問,依舊的精煉能幹,隻一個眼神兒,就知道他需要什麽。

林嘯唇角揚起淡淡安慰的笑。說“好。”

“安夏,她,她是為著小李的事情來的吧?!”趙芸小心的,試探的問。

“……”

林嘯這端卻除了低重的呼吸聲外,似不想給出任何答案。趙芸手上捏著電話,知道自己造次了,卻已無法挽回。時間滴滴答答過去半分鍾,快要以為他會就此掛斷電話的時候,她才聽到他的聲音,說“趙芸,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知道了也要堅決裝作不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並不是件好事兒。”他聲音裏全是勸誡,聽到趙芸耳裏,卻是毛發一凜的冷懼。

“是。”她輕聲應了一聲。

“送小李去南方城市的分公司呆段時間。”他又給一個命令過來。

如果不是李強如此魯莽的行事,他至今都無法猜出司立興和李家有什麽樣的淵源,而這淵源又和安泊鬆失手殺人有什麽關聯。

而這次事情看似和他林嘯無關,實際上已將他和司立興兩人的矛盾桌麵化。之前的各自防備,彼此安全的形態被打破了。他們中間隔著一個安夏,隔著往事裏無法大白於天下的勾當。彼此精精算計,步步為營。生怕一個行差步錯,滿盤皆輸。

林嘯皺眉,頭歪歪靠在座椅裏。輸掉什麽都不要緊,可是我一定要保護好安夏。保護安夏……李強,這個小孩——便是我手上唯一的王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