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自尋短見

玉瑩望著就在眼前的書房門,心裏如同刀割一般。到現在,她還不相信皇上不肯見她,但是眼前柱子一樣的侍衛卻又讓她不得不相信。皇上是真的鐵了心了,不會為她做主了。

前幾天的皇上,還那麽深情的望著她,還和她在一起說著以後的美好生活,現在一轉眼就變了,玉瑩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她抬起腳就要朝裏麵衝去,但是嬌小的她如何能越過人高馬大的侍衛呢,一個反衝,反倒讓她自己跌倒了地上。

跌在地上的玉瑩再也沒有了力氣站起來,她就那樣呆呆的坐在地上,一直望著書房的門。她的眼神裏還是存在著一絲的希望,仿佛書房的門下一刻就會打開似的。

就像以前一樣,她和皇上鬧了別扭,隻要她跟皇上撒撒嬌,皇上就會對她喜笑顏開,然後就會順理成章的和好。她以為,這次過來書房,皇上一定會為她做主的,她以為,她所受的屈辱皇上會一並幫她討回來,她以為,皇上是真的……在乎她的。

許久,直到夕陽落下,雲霞滿天,書房的門還是一直緊緊關閉著,玉瑩的眼神裏越來越絕望,眼裏的希望一絲絲的慢慢滑落,直至不見。

“皇上,今日你既不見玉瑩,那……以後也就再也不要見了吧。”玉瑩低低的喃喃到,撐起跌在地上的身子,慢慢的回過身,朝外麵走去。

原來,宮裏麵最靠不得果然是皇上的寵愛。

而書房內的皇上,看著雲霞中玉瑩的身影越來越遠去,再也忍不住拂手將書桌上的東西狠狠的揮開。他知道,他和玉瑩已經再無可能了,他永遠的失去玉瑩了。

他並不是不想理她,不願理她,隻是,他不知道以什麽顏麵來與她相見。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他所有擁有的東西來補償她,可是他不能。

當他聽見玉瑩在外麵等著她,知道她為了見他一麵等了那麽久,甚至跌倒在門口,他的心都快要碎了。可是,他終究沒能保護好她,如今木已成舟,他更加沒有臉麵來見她。

他幾乎可以猜到這件事是誰安排的,可他不能大張旗鼓地宣揚,更不能與皇後作對,處置皇後。且不說皇後的背景身家,便說如今他才來興師問罪,沙陵皇子若是知道玉瑩已經是他的人,定不會善罷甘休。把自己的女人送給他,豈不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他不能為了玉瑩,失了沙陵這個友好的鄰國,作為一國之君,他不能。

如此,他隻有沉默,盡管玉瑩在書房門口如何哭叫,他都隻能視而不見。他既沒有可以補償玉瑩的,也沒有辦法給她任何補償。玉瑩此刻,應是對他失望透頂了。

玉瑩一步一步往回走,在書房門口站久了,她感覺到小腿有些麻木。皇上,是真的嫌棄她了,不想見她了麽?她不願意這樣想,她隻希望,皇上會再來,見她一麵,告訴她,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

可是他沒有。她在鳳蝶宮茶飯不思,等來的,卻是一紙聖旨。

“聖旨下,李玉瑩聽旨。皇帝詔曰,今日起,賜李玉

瑩皇姓赫連,封福元公主,嫁與沙陵三皇子,欽此。”

玉瑩聽到這話,腦子嗡地一聲,好像做不了任何反應了。

“玉瑩姑娘,快接旨啊。”

“是……”

“要說謝主聖恩。”

“謝主聖恩……”幾乎是被身邊的人擺布著做完了這些事,玉瑩還沉浸在剛才的聖旨中,皇上呢,他應該會來看她的呀,為什麽,為什麽他要把她嫁給別人?

她的眼淚不聽話地掉了下來,心裏始終在問著自己,這究竟是為什麽?

許久,宮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玉瑩支開了身邊所有的宮女,此刻夜裏安靜得,簡直可以聽見自己流淚的聲音。

她想忍著,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那麽軟弱,無依無靠的樣子,可是眼淚卻不聽使喚,嘩啦啦一直不停地往下流,就好像要把身上的水分都流幹了一樣,也沒個頭。

事情來得那麽突然,她甚至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夢,不像是真的。也許今天睡一覺,明天醒了,發現這一切都是夢,那該有多好。可是現在,她掐一掐自己的臉,為什麽,心比臉更感覺到疼呢?

皇上,終究是沒再來見她一麵。就連讓奴才帶句話,他也沒舍得,她等來等去,卻等得一紙聖旨,把她最後的希冀,一字一句撕成碎片。她想,自己的心,此刻可能也已經是殘破不堪了吧,否則,她怎能感覺如此鑽心的痛?

夜風陣陣吹來,把玉瑩的臉吹得幹鹹難受。她抹了抹臉上的兩行淚,漫無目的地走在宮裏的小道上。平日裏這個時候,若是皇上不來,總有些妃嬪踏破了這鳳蝶宮的門檻也要來跟她套近乎的,如今走在這路上,竟連個掌燈的宮女都看不到。

她歎息世態炎涼,人們總是勢利,哪裏是最近紅著捧著的,就往哪裏去,現在她失了皇帝的寵愛,又即將嫁一個外番的名不見經傳的皇子,眼看這輩子都快和這宮裏扯不上一丁點關係了,自然沒有人願意來她這鳳蝶宮再浪費什麽時間。

可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先前經常去太平宮探望清悠的,可後來自己得了皇上的寵,總覺得有些不便,也少去了。她又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呢?

現在,她可算是連清悠也不如了。至少她從一而終,而她呢,即將改嫁他人。

林子外湖水靜靜,月光投影在湖麵上甚是淒涼。玉瑩想起自己在這小橋上遇到徐妃,那時候她有些貧血的症狀,她就應該意識到,那時候,她已經懷了皇帝的孩子。可是她沉浸在皇上的注意中,沒能反應。如果那時她就知道,已經有一個這樣的女子等待著他,懷著她的孩子,這一輩子都需要他愛護著,支持著,她就不該這樣依賴他,就不該愛上他,就不該奢望得到他的全部。

她希望自己不是那樣的人,不是一個儈子手,不是一個自私地奪走所有應該得到他的愛的那些人的幸福。可是現在看來,她,也做不到。

她連占有他的心的能力都沒有,如今,且不要談她要不要這樣做了。她忽然

覺得自己有些無能,作為一個已經被皇帝擁有的女人,她卻沒有抓住皇帝的心,讓他就這樣放棄了她,把她扔到別人的床上去,這樣不要得徹徹底底。

她流著淚,湖麵上倒影著自己的樣子,一陣涼風吹來,湖邊的柳樹枝葉飛揚得唰唰作響,她穿得十分單薄,此刻更是飄搖在風中,幾欲下墜。

突然,她感覺腰間多了一雙手臂,緊緊地將她抱了起來,用力一轉身,她便雙腳著了地,牢牢地被箍在那人的包圍圈內。

“即便什麽都不做,人活著,終究有死的一天,你又何必這麽急著尋死?”藺彧文話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突然說這樣的話,讓玉瑩沒有反應過來。

她以為,他是絕不會這樣說的。

可是此刻,她怔怔地站在他的麵前,臉上的淚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更加讓他確定了他的想法。

“你就這樣厭惡這件事,厭惡我?”他輕輕地說著,語氣裏帶著些苦澀。

玉瑩搖了搖頭,可是,眼淚卻不知道為什麽,又不聽話地往下流,她用力握著拳頭,咬了咬嘴唇忍住哽咽的音色:“我隻是,恨我自己怎麽那麽軟弱。”

他的心被狠狠地擊中了,他不該這樣揣測她的心思,可是,他不想見到她這樣,也不想見到這樣的自己。

“我認識的玉瑩不是這樣的,她天真爛漫,她可愛無邪。她對任何新鮮的事情,都那麽積極,那麽熱情。不是現在,那麽消極,那麽柔弱不堪一擊的女子。”

玉瑩抬起頭看著彧文的眼睛,她好想成為他口中的那個女子,可是,現在她讓他失望了。她忍不住眼淚嘩嘩地往下流,無論怎麽忍,都沒有辦法忍住淚水泵湧而出:“彧文,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變成了這樣……”

藺彧文看著眼前的玉瑩,她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此刻再也不去掩飾內心的痛苦,她甚至開始嚎啕大哭,把她忍受的,不想忍受的,都統統哭出來,直到筋疲力盡。

僅僅隻是站在她的身邊,彧文也覺得心疼不已。可他知道,他幫不了她什麽。他隻是靜靜地守在她身邊,直到她哭累了,不哭了,他才緩緩從袖中拿出一塊帕子,遞到了她的手中。

“沒有別人看見,放心吧。”他說。

“即使看見了,又能如何?”玉瑩這一哭暢快了,也把心放開了,她終於明白,原來自己執著的東西,執著的人或事,在發生過以後,再回頭看當時,都已經不值得一提。

“現在倒是膽大,人一心赴死,可真是什麽都不怕了。”他輕笑一聲,說得好像是調笑,心裏卻平複了不少。

“我並未想赴死,我隻是看看湖中的月亮罷了。”玉瑩頂著哭紅的眼睛瞪了回去,“多此一舉的是彧文你。”

藺彧文心中一驚,無話可說。可她當時在湖中單薄的身影,無論如何都讓他感覺到了危險。有時候他覺得,如果自己不去救她,自己一定會後悔的。他從未想過,她會自己站起來,不需要任何人來解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