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雙生之絆
玉瑩親眼看見那兩個女人將清悠推進了湖中，清悠撲騰著，完全不通水性，她在假山後高喊著：“來人呐，救命啊！”
那兩個女人看見事情鬧大了，趕緊跑得無影無蹤。
玉瑩心裏滿是疑問，可是，事態緊急，她根本沒有時間思考，隻是見著水中的清悠就心急，幾步跑了過去，伸手去夠，卻夠不到清悠，她低喝一聲，迅速地跳入了水中。
抓住水中無力的清悠，玉瑩用力地把她托上水麵。仿佛在緊急的情況下，人的一切可以調動的力氣都調動了起來，全力隻為了一個目的而奮鬥著。
湖這一麵的**已經驚動了湖對岸的人，赫連毅隻驚覺今日有些不對，怎麽接二連三聽見玉瑩這丫頭的呼喊，他一個激靈走下了亭子，遠遠望去，卻看見湖中兩人撲騰的身影。
當玉瑩好不容易用盡了全力將清悠托上水麵後，就好像大功告成一般，她用力地喘著氣，全身酸軟失去了力氣。
這一刻，她才驚覺，自己是不識水性的。無力的恐懼湧上心頭，她漸漸失去了意識……
朦朧中，隻感覺有一條手臂像她伸了過來，將她從冰冷的水中拉了出來。
昏昏沉沉地睡去，她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夢中的清悠身穿淡青色百花的長袖羅裙，手中拿著團扇在充滿春意的院子中捉蝴蝶。蝴蝶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好似在逗著清悠玩耍。她的笑靨，是從未見過的歡欣。
這一刻，玉瑩覺得她好像比現在更年輕，更青澀。好不容易一撲，蝴蝶動也不動地落到了清悠的手掌之中。她笑著，正想仔細看看，卻突然聽見了什麽聲音，高興地把蝴蝶放走，轉身迎了上去。
那人慢慢走近，清悠歡快地跑上前去，擁住了他。模糊中，隻見來人一身玄色的袍子，挺拔硬朗的身姿，唯獨麵孔怎麽也沒有看清。
漸漸的，玉瑩感覺到手臂有些酸痛，她的意識漸漸恢複了。慢慢地睜開眼睛，自己躺在熟悉的床榻上，身邊多了一張讓她稍稍有些安心的臉。
鄭雲和淡定地看見她睜開了眼睛，小小歎了口氣，把玉瑩的手臂放進被子中，並將被角拈好。
“做英雄的感覺如何？”他一邊整理好藥箱，一邊看著她說，臉上冰冷冰冷的，嚴厲得讓玉瑩有些害怕。
玉瑩不敢回答，慢慢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她看了看還沒有暗下來的天色，有些焦急地問：“清悠她沒事吧？”
“她很好。在隔壁。”
“我去看她！”玉瑩掀開被子就跑下了床，也不管自己現在看起來是怎樣一副樣子，套上了鞋子就往外跑。
“喂！”鄭雲和有些稀奇，他哪有看見過這樣的女子，為了別人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衣冠不整卻先想到別人的安危。
玉瑩跑出門，轉身到了隔壁的房間，正想踏進去，她猶豫了。她從未見到皇帝有這樣的一麵。安安靜靜地坐在床榻上，望著熟睡的清悠，臉上掩飾不住的心疼。
“清閑……”他撫上床榻上一臉病容女子的臉龐，深情地望著她。
玉瑩瞪大了雙眼，趕緊轉過身去，靠緊
窗棱不敢出氣。她如果沒有看錯，皇帝是摸著清悠的臉，喊了清閑的名字嗎？
清悠，清閑，清閑，清悠……
‘為了自己上位，不擇手段，親手殺害自己的骨肉至親……’
那兩個女人的聲音，不停在耳邊回蕩。清閑和清悠，這兩個名字本就相似。玉瑩回想著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覺得，清悠必定與皇帝心中的清閑姑娘，有著莫大的關聯。
或許，她就是清閑？可是，為什麽她要自稱清悠呢？
“還不快出來？”嚴厲的語氣嚇得玉瑩心頭一震，她緩緩挪開腳步，轉身對上皇帝一張冷冰冰的臉。
“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偷聽皇上講話。奴婢隻是……”
“原來是你。”還未等玉瑩說完，赫連毅就打斷了她的話，“這一次，還要謝謝你。”
她抬頭看了眼麵前的赫連毅，想不到一直高高在上，在她的記憶裏甚至可怕的赫連毅，如今竟然會這樣真摯地向她道謝，一時什麽話也答不上來，隻是愣愣地站在那裏。
“姐姐，姐姐……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床榻邊，傳來清悠的夢中細語，赫連毅緊張地兩三步就跑了過去。
“清閑，清閑……”他拍了拍清悠的臉，可她並沒有醒。
慢慢的，她的情緒穩定了下來，呼吸變得勻速而緩慢，沉沉地睡去。
玉瑩突然想起了什麽，這會兒是什麽時辰了，那麽……
“皇上。”她並不像打破現在這個美好的氣氛，可是，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關心。
“什麽事？”赫連毅回答著她的話，眼睛卻沒有離開過清悠的麵龐。
“奴婢在湖邊聽到兩個人正在談話，此時他們已經把望塵，不，把太妃賣到了妓院！”玉瑩趕忙跪了下來，“還請皇上務必要救救望塵！”
“你此言可當真？”赫連毅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他看了看急切的玉瑩，“簡直膽大包天！來人呐，給我立刻將那兩個瘋妃抓回來！”
此時，他才從床榻邊站了起來，正要走出門，又回頭看了玉瑩一眼：“放心，這件事一定會很快解決。”
玉瑩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皇帝，這一刻，多麽讓人信任，讓人覺得可靠。如果，宮裏的每一個女子，都能有這麽可靠的人在身邊，該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可是，同為妃子，同為宮女，她們卻像是被拋棄的流浪孩子，若不是皇帝那麽在乎清悠，也許他們隻能啞巴吃黃連。
皇帝此時已經離開。玉瑩才慢慢站了起來，這會兒的太平宮，顯得更加孤獨清冷。晶瑩和沁兒說得對，在這裏，隻有自己保護自己。
她幫著清悠整理了淩亂的發絲，看著她，直到她慢慢蘇醒。
“玉瑩……”她的眼角還泛著夢中的淚光，輕輕地呼喊著玉瑩的名字。
“你醒了？”玉瑩高興地去把洗臉水打了來，並把清閑從床榻上扶了起來，“來，洗個臉。”
“望塵……”她喃喃地喊著望塵的名字，眼裏的霧氣再一次泛了上來。
玉瑩隻有激動地握住了她的雙手：“放心吧。剛
才皇上來過了，幫我們做了這個主！”
“皇上？”清悠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竟來了這冷宮？”
玉瑩用力地點點頭，說實話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他就是來了，雖然不是因為她。
“要不是皇上，我估計就要被葬在那黃草坡上了。”玉瑩無奈地笑著，“所以，我的運氣真好。你的運氣也好，望塵的運氣也會好。皇上會把望塵找回來，她會安安全全的回來。”
“玉瑩，是你救了我。”清悠難過地撫上玉瑩的臉，“為了我，差點兒把自己的命都丟了？”
“是啊。所以，你不準備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嗎？”玉瑩看著她，無法掩飾地想要知道，她究竟是清閑還是清悠。
清悠緩緩地呼了一口氣，看著麵前自己的救命恩人，點了點頭：“既然，你也已經知道了一些……”
“我發誓，絕不會告訴別人。”玉瑩舉起了右手說。
“不要發誓，我告訴你。”清悠將玉瑩的手放下來，“其實，也算不得什麽秘密。宮裏的任何人，你隻要去問，都知道。我是之前的淑妃，現在淪落到這冷宮來，是我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玉瑩很難想象，有哪個女人願意來到這已經被妖魔化的冷宮，況且，她還是淑妃！
“大家都以為我瘋了。以為在我的身上，住了兩個人。恐怕皇帝到現在也是這麽想。”清悠緩緩道來，一句一句都讓玉瑩忍不住驚歎，“其實，我和清閑，是兩個不同的人。”
“清閑是我的姐姐。我們一同出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麽。雙子的一半是惡魔的化身。”她看著玉瑩，沒有一點猶豫地說出她隱藏了那麽多年的話，“玉瑩，你害怕嗎？”
“我不怕。清悠，你是好人。”玉瑩說，她緊緊拉住清悠的手，雖然小時候也有所耳聞，但她寧可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真實。
“傻孩子。”清悠摸了摸玉瑩的臉，眼眶紅紅的，“你是個純淨的孩子，看什麽，都用自己的心。可是這世上，大多數的人並不像你這樣。”
“皇上喜歡的，是我的姐姐清閑。可是，姐姐卻另嫁他人。我們家族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也為了不至於被降罪，才找我頂替了姐姐的位置。可是，我們終究是兩個不同的人，即使相貌、聲音都一樣，時間久了還是會看得出不同。索性家裏一直隱瞞了有我這樣一個妹妹的存在，這個謊言才不至於被揭穿。”
“所以你明白皇上一直喜歡的仍舊是你的姐姐，才寧可落到這冷宮裏頭來？你這又是何苦。”玉瑩緊緊握著清悠的手不肯放開。
“宮中勾心鬥角，才是真的苦。比起那些來，粗茶淡飯，倒是落得清閑。”清悠看得很開，卻看得出，那些話，並不是隨口說說，仿佛是陳年的故事一般，像繭子一樣存在著。
也許，她們姐妹倆真不該來趟這一趟渾水。可是，窮人家的苦，又豈是說說就能夠明白的？玉瑩心中十分明白，無論是在外頭，還是在宮裏，各有各的苦，沒有一個地方真正的安逸。即使是清悠選擇的這太平宮，也絕非是太平之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