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毒清出宮

看著杯子上的血差不多,我便端著它走進了梅林,“大皇子,用藥了。”我淺笑著向大皇子走去,歐陽世炫回過頭,卻在看到小小手上端著的杯子裏滿滿的鮮紅時,本來微笑著的笑容凝住,緊握著手中的簫。

“惱有何用,不若不惱,思有何用,不若不思。”我把鮮血放在桌子上,淺笑著,“你也知道,隻有我的鮮血能解你身上的毒,可不要讓我的血白流。”

“小小。”歐陽世炫忍不住叫了聲小小的名字,在看到她臉上不變的笑容時,他忍不住不斷地咳嗽起來,他是猜到的,自那天小小喂給他她的血時,他便知道,小小身上的血可以解他的毒。

“安泰,拿金創藥來。”歐陽世炫看著小小手上的傷口,俊秀的雙眉緊皺著,急急地道。

“金創藥不必,連續喝三天,你身上的血便可以清完了。”我知曉他一身無欲無求,並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不用他動手,自會有人為他謀劃,如果強自說錯,也隻是錯生在帝王家,人不能選擇出身,這不是他的錯。

我知道自己笑得越是久,對歐陽世炫便是一種折磨,可是我不能不笑,連笑都不能,那對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殘忍。

我,哪怕痛,也隻會笑而不語。

我的血能解世間毒,那是因為小時候我中過一次毒,那毒差點要了我的命,三叔公自那後便替我調理體質,從小我便食用過無數世間難得的藥材。

但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被別人知道這個事情,一個能解天下毒的人,就如同是一個寶藏,隻會引來腥風血雨,爭奪,殺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信得過歐陽世炫也不會把這個事情告訴別人,才如此光明正大,但願,他不要辜負我對他的信任。

看著歐陽世炫滿臉痛苦地喝完那杯血,我淺笑地點了點頭,便饒有興趣地看著桌上的棋路,小時候跟爹爹下過棋,棋如人生,人生如棋,從棋上可以看出人的稟性,也可以看出人的心胸。

我一向不愛下棋,因為不願讓別人透過棋路去猜測我,也不願花心思去猜測別人。

但不代表我不會下棋。

棋局上,白子下得十分穩,一步一步,隨心所欲,不受拘束,此人,必定縱情山水,渴望自由。黑子行得穩健、開闊、縝密的棋路,落子如神,每子都牽住整個棋局,雖然千回百轉,卻在每個轉折的時候,行得光明磊落,如此人,若為君,必為明君。

“小小也喜歡下棋?”歐陽世炫從安泰手中接過手帕,卻並沒有拭擦自己的嘴角,反正小心翼翼地擦幹淨手上的杯子,把所有的血都擦在了手帕上,然後把手帕收入了袖中,轉過身來問小小。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做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角色。”我淺笑著站直了身子,下棋太費神,倒不如站在局外看著局中,倒也有不同的見解。

“倒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雅興可以做真君子。”歐陽世炫的手本來已經抓到了白子,在聽到小小的話時,握著白子的手一鬆,

又從棋盒裏把手移了出來。

“其實隻要是君子,不論是站在哪個角色,都是真君子。”我看著大皇子的手從棋盤裏移了出來,坐了下來,“大皇子賞不賞麵和小小下棋呢?”

“這可是我三生有幸。”歐陽世炫臉上的笑容如花開般綻放,僅為了小小邀請自己下棋,心裏已然十分高興。

“大皇子可得手下留情。”我手放在棋盒裏,抓起了一粒黑子,穩而定地落在了正中。

“小小量力而為便行。”歐陽世炫笑著也在棋盤上放下了一粒白子,兩人開始坐在梅花樹下,神情自若地下棋,偶爾有梅花乘風而下,落在了棋盤上,隨著被歐陽世炫溫玉般的手執了起來,輕輕放在了棋盤邊上,接著繼續和小小下棋。

時光靜好,安泰站在一旁煮茶,看著自己的主子和左相夫人坐在花樹下安靜地下著棋,大皇子臉上露著淡淡的笑容,安泰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左相夫人,清秀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嫻雅安靜。

一盤棋,兩人下了足足一個時辰,還分不出勝負。

“此棋,我看還是日後再下。”我看著歐陽世炫眉間的疲憊,他剛喝下清毒的血,現在過了一個時辰,還是不太適合過於傷神。

“那我們日後再下。”歐陽世炫手中的白棋正思量著要往哪步走,便看到小小掩麵打了個哈欠,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蓋上了棋盒。

“那我先行告退,大皇子也早點休息。”我拍了拍身上的落花,輕輕行了一個禮,便退了下去,走出了梅林。

歐陽世炫看著小小低著頭走進字梅林裏,一個拐角便失去了芳蹤,他回過頭,看著棋盤,棋盤上的黑白子走得十分平和,縱然他剛剛步步緊迫,小小還是下得不溫不火不徐不緩,走得踏踏實實。

歐陽世炫沉思著,看著棋路,久久不語。

“主子,還是早些安歇。“安泰站在旁邊,看著自己的主子盯著棋盤,久久不語,不由開口道。

“安泰,你說我的棋藝和左相比起來,誰勝誰負?”歐陽世炫移開眼光,看著安泰,莫名地問。

“主子每次和左相下棋,都是平局,你們的棋藝是相當的。”安泰不明所思地沉思了一會,回答道。

“是嗎?越澤每次下棋都讓著我,他每走一步便想到了我下一步棋,若說平局,不如說是他希望整盤棋是平局。”歐陽世炫喃喃地細語,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說給安泰聽。

安泰聽著,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走過去,動手想將棋子收入棋盒。

“慢著。”歐陽世炫看到安泰的手伸向棋盤,不由緊張地握住了安泰的手,手心裏微微滲出了細汗,“將這盤棋封起來。”

“是。”安泰被主子的反應嚇了一跳,在看到主子握住自己的手後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後,便開口答道。

在得到安泰的承諾後,歐陽世炫也站了起來,坐久了沒有動,本來虛弱的身子有點搖搖欲墜,他扶住了石桌,穩住了身子,擺了擺手別開安泰

扶過來的手,他不由抹了一個苦笑,待身子恢複了力氣才慢慢站正,往梅林外走去。

接著下來的兩天,我每天把血送給大皇子,奇怪的是大皇子喝完血便將自己閉在屋裏,足不出戶。我雖然不知道緣由,但也沒有多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意讓別人看到的一麵,何必多問呢。

本來以為是隔天再續的棋盤,卻一放再放,一直沒有下完。

這天醒來,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在這裏住了幾天,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家,有種作客的感覺。大皇子的毒已經解完,今天是我出宮的日子。

“小小,我來送你出宮。”門外,歐陽世炫站在門邊,抬起的手遲遲敲不下去,最後咬了咬牙,伸手敲了敲門,待門打開後,臉上露出了一抹淡而輕的笑容,道。

“多謝大皇子,但你的身子還沒有完全恢複正常,出宮的路我記得十分清楚,不用多送。”我打開門,淺笑著看著他,他的毒已經清完,但為了掩人耳目,他還是讓安泰扶著他,裝作體弱多病的樣子。

“讓我送你一趟。”歐陽世炫堅持道,“你進宮來替我解毒,又累你手上受傷,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送。”

“你送了我那麽多貴重的藥材,怎麽說我也是賺了。”我看到大皇子臉上的堅持,也放棄了勸說,隻好轉移話題,輕鬆地說。

“宮裏還有很多。”歐陽世炫麵帶歉意地看著小小,幽幽地看了眼站在他身後的宮人手上捧著的東西。

“不用,相府雖然不比皇宮,但藥材還是有的。”我連忙擺了擺手,進宮一趟,白食白住還有拿那麽多藥材,隻怕引人注目。

“我怎麽覺得相府比皇宮好?”歐陽世炫眼眸一暗,看了看深宮裏的高牆,歎道。

“走吧。”歐陽世炫看著小小,臉上露著明朗的笑容。

不管安泰如何忽略,但他無可否認,這三天的確是他看到主子人生中過得最快樂的日子。此時看到主子臉上強自露著笑容,心裏頗不是滋味,主子為了養好自己的身體,關了自己足足兩天,待自己的毒清完,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走路,臉不紅氣不喘才出現在左相夫人麵前。

我笑而不語,跟在他身後。走到宮門前,我便看到了候在那裏的夫君,以及站在一旁的夭夭,我臉上的笑意更濃,卻是濃中帶了一絲的酸澀。

夭夭怎麽也會在這裏?那裏停著一輛馬車,駕車的人正是夜叉!

“小姐。“夭夭看到我便紅著眼眶跑了過來摟著我,生怕我下一刻便又消失不見,我伸出手撫了撫夭夭的背,心中一暖,我就知道,夭夭會一直等著我。

“那我就送到這裏了。”歐陽世炫看了看越澤,停了腳步,就那樣站在宮門前,看著小小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越澤。他的臉色白了白,便轉身離去。

歐陽世炫不知,自己這一走,致使他終身後悔,他常常在想,如果當日自己沒有那樣轉身離去,是不是就可以阻止接下來發生的悲劇呢?一切是不是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