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命運

“回去了。”

“我這裏不好麽？回去做什麽？”南喬拖著他的手臂撒嬌。

沈赫不理她，顧自起身穿衣服。南喬扯住他衣袖叫：“大少爺，這麽晚，明天早上再走不行麽？”

“這裏太吵。”沈赫回答。

“太吵，你從未嫌過太吵！” 南喬倔強地牽住他的衣袖不肯放，倨傲地仰著脖子。

沈赫摸摸她的臉：“乖，我明天再就是了。”

明天，有多少個明天呢？別人的明天是確定的，可是南喬的明天從來都不確定。她低下頭，不想讓沈赫看見她眼中的軟弱。

“回去幹什麽？不放心你的小丫鬟嗎！不過一個丫頭，有什麽了不起！”她聲音低低的，並不是怕沈赫生氣，而是仿佛說給自己聽。

一個丫頭沒什麽了不起，她心裏這麽想、嘴上這麽說，可還是抹殺不了沈赫對這個丫鬟的不一般。這不他一聽趙冬說她回來了，他就再沒心思留在她身邊。他嘴裏雖然隻低低地說了一句：“回來就回來了唄。”可南喬還是從他懶洋洋的神情裏看出了一絲緊張，他並不是不在意的，隻是刻意偽裝卻欲蓋彌彰。

沈赫沒有過多解釋，拉開南喬，南喬掙紮到底還是敵不過一個男人的力氣。她見他打開門抬起腳，她知道無論如何她都留不住他的。

“你不滿意我了是不是？”她低低地問。

沈赫的眉頭皺了皺，終於收回腳轉過身來，看她霧蒙蒙的一雙眼睛，到底心有不忍。他笑道：“又不是不

來了。”

又不是不來了？南喬聽了這句話，忽然撲進他懷裏。是呀，又不是不來了，可若果真再也不來了呢？她每天每天都這麽惶恐這麽擔憂。她緊緊地抱住他，用盡所有力氣。沈赫第一次感覺到一個女人的力量可以如此大，被她這麽用力抱著有一霎那簡直喘不上氣來。

“赫少，我怕，我怕你真的不再來了。”她哽咽地說道。

“傻瓜。”沈赫笑道，任由她抱著，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也感覺到此刻的南喬是他們無數次親熱當中從未有過的。不過捧場做戲，他花錢買她的歡愛，各取所需，可什麽時候竟認起了真呢？

他捧了她的臉，他以為她會哭，可是她沒有，他笑道：“不要對我這樣的人抱太大的希望。終究會失望。”

終究會失望！南喬震驚地看著他，他的眼神總是懶懶的壞壞的，可如今難得的認真。一旦看見他的認真，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可是已經下了注莊家不許反悔了怎麽辦？

她緊緊抓住他兩隻衣袖，抬起頭看著他低低地問了一聲：“赫少，我跟你這麽多年，你有沒有想過給我贖身？”她自己都感覺到她說這句話聲音都是發顫的，問出來卻已經覺得多餘，不問又不死心。

沈赫一愣，撫摸著她明豔的臉龐，微微笑著。

“喬兒，若碰到好的客人能為你贖身就跟了他吧。別嫌他窮別嫌他長得難看，隻看他待你的一片心真不真。”他抬手把她幾縷亂發別到耳後，看她眼眶中明顯有熱淚滾動。他在她

額頭溫柔地吻了一記。“我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南喬耳邊隻聽得見他輕軟的腳步聲，房門輕輕地掩上了，接著是蹬蹬蹬下樓梯的聲音，樓梯離她的房間也不近，廳堂裏那麽多吵雜的聲響，可是她那麽清晰地聽見他一步步遠離的聲音，步步都踩在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直到一點都聽不見，她捂著臉終於痛哭失聲。

沈赫還是走了，留她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夜裏，花廳的喧鬧一浪高過一浪。那些癡男怨女虛耗著青春醉生夢死。她們笑著鬧著，仿佛是沒有心的，可又仿佛滿是心事。她呆呆地看著花廳裏的一切，頭昏眼花，飄飄渺渺好不真實。她從小被幾道人口販子輾轉賣到花外樓，學琴棋書畫，學如何取悅男人，學逢場作戲、學虛情假意……

從來都由不得自己啊。樓下那些找樂子的男人，巷外那些平常人家的女人，為什麽人的命如此不同！

如此不同！就連一個丫鬟都能在他心裏存一點分量！自己為什麽就不行？

他白天在她身邊，心呢？也許飛的老遠老遠。不！赫少爺是沒有心的，他從來都看不到她愛他。可是總有一天她會叫他看見，叫他明白！

她恨恨地回轉至廂房，被窩裏，沈赫的氣息早已消散。她在他躺過的地方躺下來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沈赫的影。都說婊-子無情，可為什麽她的心總是隱隱作痛？

巧媽媽再三交代過，作這一行千萬不能動真情，不然也就萬劫不複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沈赫母親那樣的好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