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山有扶蘇

陽光灼熱，暖風徐徐。宮殿深處，雪棠安靜的在行宮中行走著，側目看了眼跟在身邊的蜀郡郡守，片刻又轉回目光直視著眼前的行宮，不言不語。

“雪棠姑娘看這裏可曾滿意？這可是當年蜀國的宮殿。”蜀郡郡守看了眼雪棠的臉色，在心中暗自揣測著為何近些日子鹹陽宮過來的幾個人一個比一個冷，冷的連他想察言觀色都不知該從何看起。

“昔日蜀國的宮殿？”良久，雪棠在一處宮殿前停了下來，抬起眼眸看著宮殿上三個金色的大字，勾唇，冷笑。

“是，公子前來蜀郡已有許多時日，一直住在驛站，所以下官思量許久，覺得不妥，所以……”蜀郡郡守同樣看著寧遠殿的大字，討好的笑著說道：“這宮殿雖比不得公子的府邸，但也曾是蜀王的宮殿，想必比起驛站要好上許多。”

“蜀王？”再一次，雪棠轉頭，直勾勾的看著蜀郡郡守，一雙眼中似笑卻又似怒一般，讓人猜不透其中的想法。

蜀郡郡守對視著雪棠的眼睛，手心緊握，緩緩的滲出了汗水。原本以為前些日子過來的西樓便足夠讓他心間發怵了，可是眼前的這名女子，眼神更加讓他看不到底。

西樓的陰冷，至少眼中還有情緒，這名女子的眼神竟似乎如同黑暗深處的深淵一般，一旦跌落，恐再抽身不出來。

“哪裏來的蜀王與蜀國，不是早在百年前就被滅掉了嗎？”雪棠收回目光，再次平淡的說道。

“是是，是下官失言。”蜀郡郡守輕舒了口氣，握緊的手掌慢慢的鬆開，濕潤無比。

“記住，如今這個天下，隻為秦顧。”雪棠無視蜀郡郡守的臉色，繼續抬起腳步環繞著宮殿緩緩的走著。

隻為秦顧！

心中默念一聲，唇邊忽又勾起淡淡的笑意，行至一處名為‘西苑’的宮殿前停了下來。宮殿深處，樹影搖晃，滿園花香，

隨著暖風徐徐吹過，慢慢的朦朧了人的心智。

“便是這座宮殿了吧。”目光輕移，落在院中深處的那座蓮池之中，滿池露尖的荷葉尖尖，蜻蜓靜立。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挺適合他的吧。

蜀郡郡守擺手，對著跟在身後的一群侍衛丟去了一個眼神，眾人領悟，紛紛轉身派人打掃，收拾宮殿。

這扶蘇公子住的地方，馬虎不得。

“雪棠姑娘……”

“沒什麽事情，你也該去忙了，陛下給你高官俸祿，不是讓你到處玩的。姽嫿的事情一日未曾查清，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幹什麽。”雪棠打斷蜀郡郡守的話語，依靠在蓮池邊上的長亭而坐，目光直視著蓮池中的青青荷葉。

蜀郡郡守看著雪棠的背影，手心再次握在了一起，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陰冷，卻隨之不見又笑著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風徐徐的吹著，依舊帶著淡淡的清香之味再鼻尖縈繞。荷葉之上的蜻蜓停了又起，在雪棠伸手的手指之上停了下來，片刻之後又飛向了空中，越飛越遠。

目光追隨著遠去的蜻蜓，慢慢的抬起頭靠在亭柱之上，雙手抱膝而坐，視線漸漸的模糊。

十年前

“臭丫頭，我看你往哪裏跑！”衣衫襤褸的人販子氣急敗壞的拿著鞭子，狠狠的抽在跪在地上苦苦求饒的幾個孩子，鞭落，皮開肉綻。

被鞭打的孩子們，最大不過十歲，最小不足六歲，這鑽心的痛楚，又豈是這些孩童能忍受得了的？瞬間哭喊聲連成一片，撕心裂肺。

亂世的動蕩，人活下去便已經很困難了，麵對生存的人販子麵對幾個差點逃走的女娃子，早已經急紅了眼眶，又怎能聽見著撕心裂肺的哀求之聲？

“逃不逃了？逃還是不逃了？”鞭子依舊無情的抽在孩童粉嫩的肌膚之上，刻意避免著傷到這如水般粉嫩的小臉

。這些女娃子可是他好不容易騙來的，要是賣進青樓，指不定要賺多少錢呢！

沾染塵埃的眼睛，陰狠惡毒，那如同惡魔般的聲音不依不饒的叫著：“求我啊，求我說不逃了，我便不打了。”

被打急的女娃，挨不住鞭子的，哭聲早已連成一片，團團的抱在了一起哭喊著求饒，期盼著鞭子能輕點，快些停下。隻是在角落的一處，一個倔強的身體獨自蜷縮在牆角，咬緊了牙關，即便身上被打的青紫交加，也不肯鬆口求饒。

倔強的女孩吸引了人販子所有的目光，鞭子從別的孩子身上移開，對著她的身體迅速的落下升起，一鞭一鞭，痛徹心扉。

“還不求饒？”人販子眼間被打得隻剩下半口氣的女孩，終於停手，狠狠的揉著酸疼的手腕，轉而用腳踢。

邊上的孩子看的哭成了一片：再打棠棠就死了，求你別打了。

抱緊了雙腿，苦苦哀求，可是被打的孩子，依舊不肯鬆口，不肯求饒。

“骨頭還挺硬，今天不打死你，我他媽的還真白活了。”鞭子騰空‘劈啪’一聲脆響，淩空而下，嚇的孩子們紛紛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可是那預期的疼痛似乎憑空消息了，半分都未曾落下。蜷縮在地上的棠棠睜開了眼睛，向著人販看去，隻見那長長的鞭子竟然被一個身穿黑底繡金絲線的男人緊緊的撰在了手中。

原本囂張不可一世的人販子，看著男人忽然跪了下來，再無了滿身的凶惡之意，身體竟然不停的發抖著，眼神似乎是看見了死神一般。

“你叫什麽名字？”男人沒有去管跪著的人販子，卻是蹲下身子看著蜷縮在牆角的她，可是即便他蹲下了身體，在她的眼中，好像一直是那麽的高大。

“我叫棠棠……。”虛弱的聲音，低的如同蚊吟一般，話還未說完，她便再也忍不住全身的痛意，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