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夜乘車
淩思瑋左手拎著袋子，右手捂著肚子，倚靠在公交車站台的廣告牌上。昏暗的路燈下，袋子裏的東西依舊是清晰可見，各式各樣的方便麵與零食塞滿了大大的透明塑料袋。
捂著肚子的手緊握住手裏的衣服，手指關節因用力過度而毫無血色。後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所染濕。明明是盛夏的夜晚，**在空氣中的肌膚此刻卻是冰涼如水。
時間已經將近深夜十一點了。
今夜的星空與多年前的那一晚即是相像，也是繁星點點。隻是，那一晚眾人都在，氣氛活躍；今夜她是孤身一人在此等待公交車的到來，以期早些回家。
深夜的接到，雖說不上是人跡全無，但也不多了；畢竟這裏，並非是市中心。
“思瑋，上車。”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夜色中傳來。淩思瑋收回一直仰望著夜空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坐在銀白色車裏的身影。
“你……你是聶先生？”深更半夜，他突然出現在這裏叫她上車，究竟是什麽意思？淩思瑋摸不準他的意思，也就僵站著不動。
“你不是在等車嗎？我送你。”臉上笑意溫暖，聶明琛單手放在方向盤上，從車裏微微仰頭定定地看著淩思瑋。
“這樣……似乎不大好吧。”淩思瑋猶豫不定，他們彼此之間好像並沒有熟悉到那一個地步。
“怎麽會呢。據我所知，末班車在這個時間應該是已經開走了，在這裏打車也不怎麽方便，你確定你不上車嗎？”聶明琛臉上的笑意依舊溫暖，似乎並沒有聽出淩思瑋語中的拒絕。
注視良久，淩思瑋終究都還是敗下陣來，伸出因疼痛和微微顫抖的手拉開銀白色的車門，坐在了副駕駛座上，說了聲：“那就隻好麻煩你了。”隨後把地址報了出來。
若是平常她可以等，可是這次，她若等下去，她的身體估計會吃不消。
“你胃疼？”聶明琛看到自上車一來，淩思瑋的右手一直捂著肚子不放和那愈見蒼白的臉色，以及那一大袋的各式速食與零食，眉頭輕皺，掩藏在鏡片後的雙眸掠過一絲深色，眸光中若有所思。
“嗯”聲音中明顯的氣力不足，這一冷一熱的，肚子好像越來越疼了。驀然，淩思瑋有些驚訝的看著聶明琛關掉空調的動作。她有些迷蒙的眼神也因他的動作而恢複了清澈，心裏劃過一股淡淡的暖流，動了動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什麽時候開始的？”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卻能感覺到些許關切蘊含在裏頭。聶明琛從鏡中看著臉色蒼白的淩思瑋，這女人看著挺精明的，怎麽就這麽不會照顧自己呢？
“中學時代。”淩思瑋仰靠在座椅上，看著上方的路燈一盞又一盞地往後倒退，燈火明明滅滅，看不真切。或許是因為此時身體虛弱，抵抗力下降，忽然間就恍了神。
淩思瑋還記得她中學的時候學業任務並不多輕鬆，很多個清晨為了多睡幾十分鍾，都是匆忙洗漱過後便趕往學校
。以至於長期以來，由於不吃早餐，把胃都給餓出病來了。後來時間充裕了，也就把這壞習慣給改了,漸漸地也把這事給忘了。雖說不是什麽大的問題，但終究還是落下了病根，偶爾因疏忽而發作起來，也是挺不好受的。如今想來，當初看似聰明的做法，現在看來實在是虧大了。
密閉的車內，沒有了風的流動。淩思瑋身上的溫度稍微恢複了些，皮膚雖然仍是涼絲絲的，也比之前站在站台上的時候好了許多，原本不舒服的胃感覺到底還是好受了些。
“聶先生，這個方向我記得並不是去往我家的方向吧。”緩過神來的淩思瑋想要看看離家還有多遠，卻發現，方向似乎並不是往她家開去。
“確實不是。”聶明琛專注的看著路況，沉聲道，“我們去醫院。”
“醫院？”淩思瑋驚呼，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他怎麽就想到去醫院了呢？去那裏幹什麽？該不會是因為自己不舒服而想把她帶到醫院檢查吧。思及此，淩思瑋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尷尬的紅暈，不由呐呐的開口道：“不用這麽麻煩了。我回家吃點東西就好了。我隻是……隻是因為餓了，所以才會不舒服。真的不用去醫院這麽麻煩了。”
要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去醫院，可以預料到她一定會被醫院裏的醫生叔叔阿姨們恥笑的。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飽餐一頓，而不是去醫院看醫生！
聶明琛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沉聲問仰望著夜空的淩思瑋：“思瑋，你有沒有吃晚餐？”
“沒有。”淩思瑋低聲說。
“為什麽？”
“有些緊急的工作需要處理。”
“即便是這樣，也可以先吃一些東西墊一下肚子，難道也沒有？”幾乎可以預料到淩思瑋接下來的回答，聶明琛的聲音越發的低沉，沒見閃過一絲怒色。這女人，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的。聶明琛沒發現，他竟然反常地對一個才第二次見麵的女人如此關心，一向淡然的情緒會是波動如此之大。
事實如聶明琛所料，淩思瑋垂下頭看著放在懷裏的袋子裏的零食，輕聲說：“沒有。”
淩思瑋說完後便在心裏默默唾棄自己，她和聶明琛不過是第二次見麵，怎麽就變成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了呢？她記得，從來都是隻有她欺負人的份；怎麽這一次，她感覺到她的氣勢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一直都是被他壓著的呢？
“即便是客戶有新的要求，你也應該安排好時間才是，而不是用自己晚餐那短暫的時間去趕進度。”聶明琛的聲音不知何時恢複了淡淡的聲線，不急不緩的徐徐說道。
“你怎麽知道是我的客戶有新要求的？”奇怪，她若沒有記錯，她應該沒跟他說過這件事才對。
聶明琛從倒後鏡中看到淩思瑋疑惑的神情，開口解釋道：“昨晚我們在西餐廳見麵時，你在電話裏說的，難道不是嗎？”說道最後，聲音中隱隱帶上些許狐疑。
“是啊，是啊。”淩思瑋這才想
起來，她昨晚確實是這樣說過。不同的是，昨晚的是隨口說出，隻為從那場相親宴上開溜，沒想到結果卻是隨口說出的借口竟然成真。短時間內的過度忙碌把她的老毛病都忙出來了。還真是不值得。
有些話，真的不可以亂說。
有些緣分，從一開始，其實也都已經注定了結局。冥冥之中安排相匯在一起的軌道，怎麽可能會輕易分開。
感覺到沒有了路燈昏黃明滅的光影，相對入眼的是略顯暗淡的白熾燈的白光。淩思瑋驚訝的坐直了身體，扭頭望著依舊在專注的開著車的聶明琛。他不是說帶她去醫院嗎，即使不是帶她去醫院，那麽把她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想幹什麽。
“你把我帶來這裏是什麽意思？”淩思瑋的聲音裏充滿警惕，眼神裏是深深的戒備。她該不會是誤上賊船了吧，啊，錯了，是賊車。
聶明琛但笑不語，自顧自地把車開往自家的車位，停好車後，在淩思瑋越來越深的戒備神色中，輕笑著問：“你家還有可以吃的東西嗎？”
淩思瑋遲疑了一下，終於決定誠實地搖了搖了頭，眼睛依舊是警惕地看著聶明琛，絲毫不放鬆，猜不透聶明琛那笑容之下究竟是在想些什麽。
聶明琛笑著在淩思瑋的不語中打開車門下車，打開她那一側的車門，站在門邊說：“那麽，就來我家，我做給你吃。”
淩思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發出一聲單音：“啊！”
聶明琛笑著把淩思瑋帶往家中，眼神淡淡地掃過她抱在胸前的那一大袋零食，以後還是不要讓她吃這麽多這些的好。
一向腦袋清明的淩思瑋此時腦海一片混亂，跟著聶明琛走向他家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的感覺到聶明琛的想法，下意識地抱緊了胸前滿袋子的零食。
聶明琛注意到她下意識地動作，誤以為她是身體的疼痛加劇，有些心疼她怎麽不懂得照顧自己？想著想著，手已經伸出去拎走淩思瑋抱著的滿袋子零食，左手也極其自然地握住淩思瑋隨之空著的右手。在淩思瑋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柔聲說道：“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提著這麽大袋子的東西會加重你身體的負擔的。”
“麻煩你了，謝謝。”
胃不好的人常吃這些對身體影響不好，尤其是在正餐尚未吃的前提下，更是不好。聶明琛暗下決定，以後要把淩思瑋這個不好的習慣給改掉。女孩子怎麽可以以為自己還年輕就這樣輕易的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呢？要知道，健康，有很多人窮盡一生的奢望也是奢求不來的。由此可見，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是一件多麽讓人值得驕傲的事情。
淩思瑋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聶明琛心中流轉而過的想法，也就沒有出聲反對了。在她身體不適的時候，有人願意免費給她做苦力，她是絕對不會介意的。
而且，握著她右手的他的左手，骨節分明，掌心溫暖。一直甚少讓人牽著手的淩思瑋，舍不得放開手心裏的那一抹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