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火
夜裏躺床上，秦絲絲失眠了，想著這是在周家睡的最後一晚，她就清醒得毫無睡意。
身邊的周計安已經酒醉飯飽的酣然入夢了，他似乎隨時隨地都能睡著，永遠都睡不醒。
她羨慕他的睡眠，失眠讓她煩悶不安。
剛才她隻吃了幾口酒，故並無醉意，因月事在身不敢多喝。
現躺著又隱隱覺得腹脹難受，就更加睡不著了。
暗想剛才為何不多吃幾杯，喝醉了好睡覺，也不管是不是月事在身了。
這樣醒著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就連躺著都是種折磨。
黑暗中她瞪大眼睛四處張望，窗外月亮的微光，朦朦朧朧的亮著。
她百無聊奈的出神望著窗外，腦子裏什麽也沒有想，一心隻等著天亮。
就這樣她幹躺了大半夜，正欲昏昏欲睡時，卻見窗外突然明亮了幾分，那光亮飄忽跳動，似有人點著火把在院子裏行走。
她警覺的望著，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卻不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好奇不已的她趕緊起身，推開窗戶朝院子裏望去，一片火光點亮了大半個夜空，立刻驚慌交集的跑到床邊，用力的搖著周計安：“醒醒，快醒醒！著火了，火！”
周計安眼睛睜也不睜的問：“什麽火？”
“火！著火了，房子燒起來了！”秦絲絲慫兢的說著趕緊點亮一盞油燈，然後將周計安從床上拽下來，並朝他臉上潑了一杯茶水。
周計安的瞌睡被這杯茶水澆醒了，不滿的問：“你幹嘛？”
秦絲絲往自己臉上也潑了一杯茶水，著急的說：“起火了，院子裏著火了。”她潑茶水是為了讓自己冷靜。
周計安這才將門打開，隻見院子裏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甚是嚇人。
他腳下有跌的跑到床邊，將放在床頭裝錢的包袱背上，說：“走，我們趕緊走，離開這裏。這些我都帶上，以後咱們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好。”秦絲絲也手忙腳亂的收拾起東西，又用茶水浸濕幾塊棉布遞給周計安。
“這要了做什麽？”他驚訝的問。
“捂鼻子用。”秦絲絲說著也給自己備了幾條棉布手帕，打濕放衣襟裏。
“走。”周計安拽著秦絲絲的手就往院子裏走。
兩人一路小跑，心驚肉跳，惶惶不安，秦絲絲見莊氏房門外不遠處有火光，連忙衝到門外叩門大喊：“二姨娘，二姨娘！”
莊氏和周碧蘭趕緊起身，母女倆見院子裏的熊熊大火，驚慌得幾乎
要暈過去。
“我得去看看秦大娘。你去看看小鬆子小梅他們。”秦絲絲對周計安說。
“走吧，別管他們了，他們肯定沒事兒。”周計安稍顯不耐煩。
“不行，我去找秦大娘。”秦絲絲說完就不顧周計安的阻攔，直奔秦大娘的房裏去。
她氣喘籲籲的跑到了秦大娘的房前，隻見房門敞開，進屋一看，秦大娘根本不在，似乎早走了。
尋不得秦氏大娘，她隻好又去找周計安。
此時，周計安幾人正站在王氏的門外，秦絲絲也默然站在一旁。
隻聽見王氏在屋內大叫：“燒吧，燒吧，燒死你們！燒吧！那就燒旺一點吧！”然後她邪惡張狂的大笑起來，接著又聽到她的哭訴，“老爺，我可沒有想要害您，您可別怪我，千萬別怪我，我沒有想要害您，隻是貪了一點兒您的銀子。他叫我走，我沒走，我留下來陪老爺。現在，老爺我幫你報仇了，我把他殺死了！哈哈！老爺，我替您報仇了！周家也被我燒了，燒得好！真好！這火，燒得可真好看！老爺你等著，我帶他來給您賠罪了！周家人都來陪您了，他們全部都被我燒死了！全部都死了，死了，全部都死了！”
大家靜靜站著，誰也不知道要怎麽辦，心裏膽怯的兔子驚慌得四處逃竄。
又見王氏的屋內，突然亮起一團火光，秦絲絲暗叫不妙，想也沒想的朝房子衝去，卻見房門緊鎖，根本進不去。
她著急不已，說：“快把門打開，救你娘！小鬆子快來幫忙，把門撬開！”
周計安站著一動也不動，似在猶豫該不該要不要，小鬆子趕緊找來鐵手將門撞開。
門開了，一股熱浪撲麵而來，逼得眾人連退了好幾步。
隻見屋內橫著的一條火道，擋住了他們進屋的路。
火光中隻見王氏站在桌子上的一條小凳子上，手裏拽著一丈白綾，準備懸梁自盡，桌子上滿是珠寶。
她一邊朝火堆裏一張張的扔著銀票，一邊將首飾項鏈也丟火堆裏，並怪笑道：“銀子，項鏈兒，銀子，項鏈兒……這些我都給老爺您捎上。燒吧，燒吧，真好看！”
“娘——”周計安慌亂大叫起來。
大家舉目之間，見房梁另一頭吊著一個男人，看服飾，是陶管家，眾人愕然不已。
秦絲絲和周計安一心想要進去救王氏，卻愁苦沒有辦法，大火已經將王氏團團圍住。
“娘——不要，不要啊！娘，孩兒不能沒有您啊，孩兒錯了，孩兒錯了！”周計安慌亂不迭的叫著，
急得眼淚直掉，跪坐在地上無計可施。
“大夫人！我來了！”小鬆子喊了一句就不顧烈火衝進了屋內。
秦絲絲想要叫住他，卻已經來不及。
王氏見小鬆子進屋來了，麵色大驚，手忙腳亂的把頭往白綾裏麵套，卻雙腿發軟跌坐在了桌子上。
隻見衣服著火的小鬆子將王氏從桌子上抱下來，然後將她高舉於頭頂，一步一步的從火焰中走出來，已經是火人的小鬆子勇敢的走出了屋子，將王氏小心的放在地上，然後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火在他身上熊熊燃燒，他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痛得在地上直打滾，終於忍不住，嗷嗷叫起來。
那聲音之淒烈，令人毛骨悚然又無比心痛。
這時小梅喘著大氣，挑著兩小桶水來了，周計安連忙提過水，朝小鬆子身上潑去，小鬆子身上的火終於熄滅了，他也終於安靜的躺著一動不動。
“小鬆子。”眾人異口同聲的喊著他的名字，然後跪坐在他的身邊。
全身已經血肉模糊又一片黑焦的小鬆子，微微睜著眼睛看了看眾人，嘴唇翕動，想要說什麽，卻已經發不出聲了。
“小鬆子。”周計安哭著將耳朵湊在了小鬆子嘴邊，隻聽見小鬆子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大少爺，我……二小姐……”
周計安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小鬆子把話說完，卻不見他能再說什麽。
小鬆子一句話沒說完，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小鬆子！”周計安放聲大哭。
眾人唏噓不已，秦絲絲亦是淚水漣漣，不能禁止。
良久，眾人這才發現不見了王氏。
“娘！”周計安驚呼著在院子裏找起王氏來。
眾人在院牆一旁找到了躺在地上的王氏，隻見她額角破裂，血流不止。
“娘。”周計安將王氏身子托起，痛哭流涕，用手摸著王氏的臉，連聲喚道，“娘，娘，你醒醒啊，醒醒啊，孩兒錯了，孩兒錯了。娘，你怎麽撇下孩兒不要孩兒了啊，娘……”
他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心如萬箭穿心般的痛。
突然王氏睜開眼來，他立刻止住了哭泣，驚呼道：“娘，孩兒在孩兒在，娘……”
隻聽見王氏氣如遊絲，低不可聞的說道：“娘錯了，別哭。娘去找你爹賠罪。”說完她緩緩合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翹似笑非笑，又似想要笑，卻沒有了那份氣力。
“娘——”周計安聲嘶力竭的喊道，那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