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倒是有情卻無情（八）
為了不再讓太後反感，柳青青天不亮便起床，早早梳洗完畢，帶著下人們等在門外。昨夜染月的話，多多少少起了些作用，在沒有找到回家的路之前，為了日子過得順利些，她願意對太後服低做小。
柳青青靜靜的站立在晨暉中，隻要太後和一出現，她就會上前向太後請罪，說明自己隻是有些暈車並非有意怠慢，或許，一會趕路時，她可以選擇與太後同乘，一為盡些心意照顧太後，二也讓太後看看她確實會暈車。
誰曾想，她站了半個時辰，天空已經從滿天紅霞變成了耀眼的白，卻依舊不見太後的影子，更不見其他宮妃出現。
眼看著柳青青的耐心告罄，太後身邊的人方才趕來通知她，說是昨日太後趕路身體不適，今天打算休息一天。
柳青青蹙眉，不是不知道太後此舉是故意捉弄她，其他宮妃一個沒有到就她一人到了，分明是早早得了消息！
可這到底是一件小事情，她若想接下來的日子平安順利，便不能發作。
染月上前，擔憂的看著她，輕輕喚了聲‘娘娘’。
柳青青的眉毛立時鬆開，製止了染月接下來要說的話，漫不經心的說道：“如此正好，本宮也覺得天熱趕路十分疲乏，聽說這個小鎮上麵的集市十分熱鬧，大夥若是想去看的，盡管向染月告假就是！”
她話落，眾人忙俯身謝她的恩典。“娘娘仁慈！”
就在這時，她感覺有道銳利的視線落在了她的後背上，她下意識回頭，一下對上了高子明那雙深邃的眼眸。
兩人因為看清楚了對方，臉上皆露出吃驚的表情。高子明最先回神，他臉上的詫異很快被斂去，隨即他的嘴角微微上翹，似笑非笑的模樣好似在嘲諷柳青青一般。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黑亮的眼眸中迸發出光彩——一種高高在上的光彩，好似在無聲的訴說著對柳青青的鄙夷。
柳青青暗自惱怒，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何高子明總能以理所當然的態度鄙視她，昨晚上她明明救了他，他卻鄙視她；今天他明明已經知道她是皇後，他還是在鄙視她。
她和他之間，不過是匆匆幾麵而已，他憑什麽鄙視她？
柳青青一向懂得自控的情緒，似乎就要因為高子明的鄙視而失控。她身邊的染月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忙朗聲道：“奴婢，參加康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說著，染月便跪了下去。
聞言，柳青青回神，忙把自己的情緒壓製住，輕輕一笑，上前道：“五弟見到皇嫂，為何不行禮？”
高子明咬牙切齒，不過那隻是瞬間的事情，他很快對她輕輕一拜。“臣弟拜見皇嫂！”
他這一拜，看著禮儀周全，其實一舉一動之間皆透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的味道。
柳青青也不追究他的不恭敬，微微頷首後，舉步往裏走。路過高子明的身旁，高子明忽然起身，以僅有她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道：“你那裏是不是有顆先帝用過的玉白菜？那可是個禍害！”
柳青青身形一滯，忙扭頭看高子明。
他卻不再看她，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說，態度有禮，再次一拜，道：“臣弟，恭送皇後娘娘！”
柳青青有些納悶，甚至懷疑剛才自己出現了幻聽，高子明從未暗中提醒她。可是，她沒有老邁到這個地步，高子明確實悄悄和她說了話，所說內容還是一顆從未引起她重視的玉白菜，難道這裏麵，有什麽玄機嗎？
他說這玉白菜是禍害，柳青青雖然對他不了解，卻能憑著直覺肯定，他對她所說的是實話，因為他是驕傲的人，不想欠著她的人情，畢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時，他又是在皇宮裏長大的人，生性淡漠，能夠出言提醒她就已經不易，必然不願意與她牽扯，所以才用了這樣的法子，用含糊不清的方式報答她，至於她能不能領會，結果如何，那全與他無關，他不過是求個心安而已。
可惜，此次出宮避暑，她並沒有將那顆大得令人咋舌、卻絲毫沒有用處的東西帶來，自然也不能將它研究一番。
她沉住氣，帶著染月往裏麵走，走到轉角處，眼睛掃過四周，方才放低聲音問道：“染月，你可知道先帝曾用的那顆玉白菜？”
“娘娘可是說陛下前些時日賞給娘娘的玉白菜？”
柳青青頷首，她對這個世界絲毫不了解，對玉白菜的過往更加不了解，自然無法領會高子明的話。她依稀覺得，這顆玉白菜要真是個禍害，定然與之前發生的事情有關係。
染月想了想，道：“奴婢進宮雖然不算晚，可並沒有機會侍候先帝，在到娘娘宮裏前也從未見過玉白菜。不過，奴婢倒是聽說過一件事情，當時的宮裏傳得沸沸揚揚……”
“什麽事情？”
染月眼珠子滴溜溜的往旁邊看，神神秘秘的道：“先帝在位時，太後娘娘隻是個淑妃，那時先帝的皇後早已經薨了，卻遲遲不立新後。淑妃許是想當這皇後，又苦於不能開口，遂借著宮宴之時，向先帝討要過這顆天下無雙的玉白菜。”
“先帝沒有給她？”
“那日也不知道為什麽，先帝心情
極差，不但沒有將玉白菜賜給她，反而怒斥她身份低微，不配享有這玉白無暇之物！”
隨著染月的話落，柳青青雙拳握緊，手背上麵的青筋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根根猙獰，指節泛白，微微顫抖。
幾乎是同時，她的心開始酸疼起來，雙眼中充滿了氤氳霧氣，霧氣漸漸凝結成眼淚，顆顆晶瑩剔透，眼看著就要掉下來，柳青青卻倔強的忍住，讓淚珠子掛在睫毛上，懸在眼眶邊，就是不肯哭出來。
原來，那個口口聲聲愛她疼她的帝王，處心積慮要置她於死地呀！
此念一生，柳青青已經分不清楚，她的心痛更多的是因為這具身體的本能，還是因為她對高浩成也有了私情，所以才會傷心難過。
染月一抬首，就看見她那雙烏黑的眸子裏充滿了痛苦與絕望。“娘娘，您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柳青青苦笑，身體不適？何止是身體不適，她的心也不適！
到了現在，她終於明白一件事情，為何這具身體的主人會死在新婚之夜，這分明是因為那高浩成對她並無情意，所以放縱了身邊的人，才會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
想到這一點，柳青青的心如刀絞，她甚至以為自己患了很嚴重的心髒病，下一刻可能就會疼死過去。
“娘娘？娘娘？”
染月的呼喚聲就在耳旁，柳青青終於從思緒裏走出，喃喃道：“太後她與陛下的關係如何？”
聽到她這樣問，染月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娘娘這是怎麽了？太後的事情，娘娘難道不知道嗎？”
柳青青臉沉如水，狠狠道：“本宮問你話，你盡管回答就是，哪裏來的那麽多廢話！”
染月俯首，不敢造次，忙回答：“太後不是陛下的生母，先帝在世時身為淑妃的太後也並不善待陛下，可陛下的生母已經早逝，陛下登基後，為了後宮安定，依照祖製選了沒有子嗣，妃位又最高的淑妃為太後。”
柳青青懂了，太後也不過是高浩成手裏的一顆棋子而已！
高浩成要對付她，卻不願意自己動手，所以才百般寵愛於她，說是免去了她一切禮儀，讓她不必到太後跟前請安，其實是讓太後以為她妄自尊大，暗暗恨上了她。還有那顆玉白菜，明明是太後的一個心結，他卻將她送給了她，這不是告訴太後，這宮裏最尊貴的是她柳青青，而不是當年那個淑妃嗎？
柳青青幡然醒悟，太後今早故意針對她，隻怕不是因為她暈車沒有侍候好她，而是因為怨恨早已經埋在了對方的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