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倒是有情卻無情（七）

柳青青此時頭發淩亂、衣裙浸濕，模樣十分狼狽，哪裏還敢再在外麵耽誤，一路躲藏著回到落腳的院子，遠以為會麵對染月的一番探問。但染月似乎滿腹心事，正對著不斷跳動的燭火發呆，連她進到房中都沒有發現。

柳青青有些好奇，染月個性沉穩，從來沒有出如此失態，該不會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吧？

思及此，柳青青也顧不得換衣服，大步走到染月身邊，衣裙的下擺尚滴滴答答往地上滴水，開口輕聲問道：“染月，你怎麽了？可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

染月回神，對上 她關心的目光，忙不迭將腦袋低下，俯身答：“謝娘娘關心，奴婢無事！”

說完，染月忙又道：“夜深了，娘娘該歇下了，奴婢這就去打水侍候娘娘洗漱。”

柳青青越加肯定她有事，一把抓住了她，說道：“染月，你有什麽事情盡管告訴我就是，別忘了你先前說的話！你願意對我忠心，我自然會護著你！”

聞言，染月眼有掙紮，最後抬首小心打量柳青青，道：“娘娘可知道許昭儀？”

“許昭儀？”

染月歎了一口氣，接著道：“是奴婢糊塗了！娘娘與陛下大婚後，從來不過問宮裏麵的事情，甚至沒有接見過宮妃，怎麽會知道許昭儀呢？”

自顧自的說完，染月沉吟片刻，道：“娘娘縱使不知道許昭儀，也該知道禮部侍郎的千金——嶽湘荷吧？”

柳青青當然不知道嶽湘荷是誰，可染月的眼神和口氣告訴她認識嶽湘荷是一件被眾人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若是她回答不，怕是要引起染月的懷疑，她唯有輕輕點頭，不動神色的問道：“嶽湘荷和這個許昭儀之間有什麽關係嗎？”

“她們是姨表姊妹，如今……嶽湘荷雖然沒有進宮，可許昭儀

卻先懷孕了，娘娘不可大意呀！”

許昭儀有孕了？這其中還牽扯到一個大家所熟悉的嶽湘荷！

想到這，她脫口道：“你怎麽知道的？”

“許昭儀院裏的小丫鬟與奴婢是同鄉，奴婢因為跟了娘娘，便起了心思拉攏她。她方才來找奴婢，說是無意中聽到太後身邊的蔡大娘給許昭儀送去補品，還說太後囑咐此事要想壓一壓，不能讓別人尤其是娘娘知道呢！”

如此看來，許昭儀確實是有孕了！柳青青雙眉緊蹙，她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接觸的人便是高浩成，對他難免有些雛鳥的情節，加上高浩成對她一貫是寵愛有加，遂她對高浩成的情意深信不疑。如今，聽染月話裏的意思，似乎她一直錯看了高浩成，他對這具身體的情意或許不如她所想那般，最起碼，在他大婚在即之時，他若真心維護自己的新後，就不該讓別的宮妃先有孕。

柳青青是個聰明人，現代職場女性所具有的幹練和精靈她全具有，可她此時還將自己當做一個過客，雖然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卻也不願意深究下去，隻覺得反正她不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高浩成愛不愛她也與她無關，她隻要盡力不要惹事，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等找到回去的法子就萬事大吉了。

想著想著，忽然間，柳青青的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痛，鼻頭也開始酸澀，眼淚在眼眶中堆積，隨時隨地可能會掉下來。那感覺，仿佛她失去了感情深厚的戀人般。

柳青青下意識捂住了心口，暗道定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深愛高浩成，所以才會本能的產生心痛感覺，連帶著讓她也受了影響。

但是，影響到底隻是影響，她並不是真正的愛上了高浩成，她的眼淚也絕不會因為他讓別的女人懷孕了而流下來。

平複了情緒，柳青青抬眼，發現染月正

耐心等著她的吩咐，不由又有些好笑，這才是真正的皇上不急太監急。

“娘娘，奴婢知道娘娘傷心，可身為皇後這樣的事情恐怕難免……”染月說著，微微停頓了一下，斟字酌句的繼續道：“奴婢以為，娘娘當務之急是著手整治內宮，坐穩皇後的位置，萬不能讓嶽家的人鑽了空子。還有太後那裏，恐怕已經對娘娘積怨很深，娘娘得想法子化解才是！”

柳青青知道染月如此做法是全然出自同舟共濟的心理。很可惜，她需要染月的忠心來換取她的平安，卻不需要染月的忠心來鞏固皇後的地位。

在染月充滿期待的眼神注視之下，搖了搖頭說：“此事，我知道了，你去準備熱水，我想沐浴。”

聞言，染月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隨即似乎有些失望，可憐兮兮的咬了咬嘴唇，道：“娘娘，許昭儀是嶽家的人，娘娘不可大意呀！”

柳青青麵無表情，淡淡道：“本宮累了，你先去準備熱水吧！”

她特意用了本宮這樣的稱謂，口氣也多是疏離和冷淡，染月怔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逾矩，忙低首小聲應了然後悻悻然退出去。

隨著染月的腳步聲遠去，屋內重新陷入寂靜之中，柳青青胸疼得越發厲害，她被這疼痛折磨得難受，不由苦笑，看向桌上爍爍發光的銅鏡，輕輕說：“我知道你並不甘心，可是對不起。但是你得知道，你是你，我是我，你的感情我不能負責，更不能擦手。”

話畢，她屏住呼吸，有那麽瞬間，她多麽希望鏡中的模糊影子能夠開口與她說話。可是，等待半響之後，她方才醒悟，她之所以會感到疼痛大概是身體殘留的記憶所導致，遂喃喃：“虧我還是受過現代教育的人，竟然做出如此荒謬的事情，死了的人，怎麽可能在鏡子裏麵說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