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你師兄?
卻原來,問起那書是為了季澤厚還是他的朋友。鄭昶之捏緊了拳頭,指甲掐著掌心,就好像揪著自己的心,整個兒縮成一團,憋悶得壓根喘不過氣。
卻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當她第一次告訴自己,她與季澤厚是夫妻時他不信,想著那不過是師妹的推諉與借口;當林禦醫說什麽陰陽協調時,他還是不信;直到剛才,當他們說起那本《蜀山行》時,鄭昶之才明白彼此之間是真的回不去了。
那本《蜀山行》,隻有師妹直到,裏頭的畫,是他一筆一筆親自畫上去了。他將書送給了師妹,卻沒想到,師妹有一天真的將書送給另外一個男人。那本《蜀山行》毀掉了?鄭昶之捏緊的拳頭一下子頹然鬆開,是不是就像自己與師妹的關係,走遠了就再也回不到曾經?
難怪,從頭到尾就是師妹最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從前,他是師妹的追求,她盈盈而笑,是他自以為是,生生將師妹推開,現在等自己明白失去有多痛後,卻發現失去的可能永遠找不回來後,鄭昶之隻覺得自己胸口被人生生剜出一塊了。
唱曲兒的鎖兒從二樓轉了一圈兒,大約茶客們都被徐芾的大方給刺激了到了,鎖兒比平日裏得了更多的賞錢,這眉眼的楚楚可憐都壓不住裏頭的得意,隻能轉過身去壓著眉眼,想著不管如何都要遮掩一下。
不過就這麽個轉身,倒是讓鎖兒發現自己竟然漏掉了窗邊的一個茶客。鎖兒看了看樓梯口徐芾他們這桌,又看了看窗口背對著她的鄭昶之,終究還是朝著鄭昶之這邊走去。起碼表麵功夫也是要做的,不過說起來鄭昶之光是一個臨窗的背影也是極不錯的。
等鎖兒托著沉沉的鑼轉到鄭昶之正麵時,心底猛跳一下,然後細細地抿了抿唇,眼眸一下子就柔下來,沾著蜜糖,就這樣纏纏綿綿地拋向鄭昶之。鄭昶之根本不看鎖兒,隻是從袖口彈出一塊碎銀子,落到鑼裏時正好將徐芾那錠最大的銀元寶給撞開去。
鎖兒端著鑼的胳膊跟著一沉,身子甚至向前蹲了一下,等到再抬頭,原先坐著的鄭昶之卻是折了折袖口,往茶桌上丟了銀子便要起身走開。鎖兒輕聲呀了一下,換來鄭昶之涼涼的一瞥後,立馬噤聲,隻剩下身子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這人,眼神好冷。
這邊的動靜,原本是不大的。隻是今個兒茶樓
裏不少人都是衝著鎖兒來的,這會兒鎖兒腰肢軟綿綿的一搖二晃,自然引得不少人轉過頭來看,甚至有好事之人扯著怪裏怪氣的聲音拿鄭昶之與鎖兒逗趣。
“哎,你說這人……”不等徐芾說完,這邊季澤厚便騰得一下站起來,直直地瞪著鎖兒那頭鄭昶之的背影。這人有足夠的魅力,叫人見過一麵就記住,更何況,季澤厚看他不止一麵。
他不是佳音說的師兄,怎麽會在這兒出現?
季澤厚當初娶親,並不算很心甘情願,所以對郝佳音那邊請的親戚朋友並沒有多看。這會兒拚了命想,也還是不記得,當初請的賓客裏頭有沒有他。他也不知道,佳音的師兄認不認識自己,自己這樣連對方的名字叫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貿貿然地跑上前去,會不會很失禮?
想到這裏,季澤厚便有些猶豫,隻是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人同佳音之間,除了師兄妹外還有沒有其他的……關係?畢竟昨天晚上那一幕,叫季澤厚有種抓不住的感覺。他不敢拿眉眼唇鼻去衡量佳音,然後就會發現,原來自己才是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
徐芾本來就打算拿下這個唱曲兒的,打算這段時間就哄著她了,自然這眉眼總是勾著她那軟腰翹臀走的。本來她往鄭昶之那邊走去討要賞錢的時候,他也沒怎麽覺得,隻不過算計著等鎖兒討完賞錢,他就找個法子叫住鎖兒。隻不過沒等他叫住鎖兒,鎖兒那邊就鬧出個不大的動靜。連著徐芾也轉過頭去盯著站起身的鄭昶之看,然後身邊的季澤厚也一般舉動時,徐芾鬧不明白了。
“喂,這人是誰?我不認識啊。”徐芾有些不樂意了。算起來,徐芾與季澤厚可是有過硬的關係,誰不知道對方那點子破事啊?連彼此有第一個女人這檔子事都沒瞞過對方,徐芾自然受不了季澤厚什麽時候有了他不認識的朋友。偏偏這人器宇軒昂,正是他徐芾窮極一生也達不到的地步。
季澤厚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徐芾,然後又轉過頭去盯著抬腳已經準備下樓的鄭昶之,就看見他不鹹不淡地瞥了自己這桌一眼,季澤厚立馬就激動了,他直覺地就是覺得鄭昶之認識自己的,遂隻丟下一句,“他是佳音的師兄。”然後就急忙忙地追了過去,喂了一聲,卻又不知道如何稱呼,憋了半響見對方下樓的步子依然不停,季澤厚便咬牙,“師兄……”隻把停下腳
來的鄭昶之看得恨極了眼,“你叫我什麽!”
師兄?
追著季澤厚站起身到樓梯口的徐芾看著樓梯上的兩個人,季澤厚站在樓梯上,鄭昶之站在樓梯下,一道樓梯,隔著兩個人,分明該是在上頭的人氣場更大一些,但很可惜,站在樓梯下的鄭昶之卻是半點也不輸。
樓下這人,真的是郝佳音,季澤厚家裏那個醜媳婦的師兄?這人怎麽可能是呢?平常的衣裳,但穿在他身上卻依然叫人不敢忽視。這人,眉眼或許比如季澤厚那樣精致,但徐芾在鄭昶之身上看到了什麽叫氣勢如虹。
這世上,竟然真有一個人,叫他覺得季澤厚不一定能勝得過。不過徐芾還是不相信鄭昶之會是郝佳音的師兄。看著他瞪季澤厚的眸光,徐芾走到季澤厚身邊,拉了拉季澤厚的袖子,“喂,看人家那凶神惡煞的眼神,不會是你瞎認,認錯人了吧?就你家娘子,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師兄?!”
這話,沒能討來季澤厚的讚同,季澤厚皺著眉,重重地喊了一聲徐芾,然後就低下頭,繼續盯著樓梯下的鄭昶之。而鄭昶之呢?他這回倒是沒來得及瞪季澤厚,隻用冷冷的眸光射向徐芾。
徐芾哆嗦了一下,身子不爭氣地往季澤厚身後躲,眉眼卻還是往鄭昶之身上瞄。鄭昶之發現,自己今天倒是情緒波動頗有些大,稍稍調整後還是落到季澤厚身上,又說了一遍,“你叫誰師兄!”
誰允許你叫我師兄?這世上,唯一能叫自己師兄的,隻有一個郝佳音!至於季澤厚,他算什麽!!
季澤厚從沒有被人這樣咄咄逼過。鄭昶之這人,隻是一個背影就能叫人心悅誠服,更何況現在正麵對上,季澤厚曾想過兩個人能交上朋友,但他卻沒想到,鄭昶之會是佳音的師兄,也沒想到兩個人第一次麵對麵對上時,竟然會是現在這種景象。
“你……認識佳音,是佳音的師兄,對不對?”季澤厚不擅長應對別人的惡意,隻能搬出他最有把握的佳音。鄭昶之不屑輕笑,連眼神都不敢與自己正視的人,有什麽資格護住佳音?
“那也請閣下記住,我是佳音的師兄,不是你的師兄!”鄭昶之這話,擲地有聲,卻讓季澤厚愈發皺著眉眼,甚至也抬起頭來與之對視。有些東西,外人永遠看不懂,比方說徐芾。但有些事情,局裏人,不說也能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