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表妹

這人參啊,素來補氣,就剩半口氣的都能吊著你的命,讓你繼續喘上一陣子。這會兒,季澤厚可沒到那半死不活的地步,就算臉蛋白嫩,可身子骨可是養得極好的。這一點,郝佳音每晚摸著的手感就能證明一二。

郝佳音端著剛熬好的雞湯,嘴角的笑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她確實還沒對季澤厚有多少東西,可怎麽說,兩個人都算是坦誠相對過了,他怎麽能夠半點維護自己的意識都沒有呢?那也就不要怪她小懲大誡了。

季澤厚其實口味上偏好清淡,隻是在家時候,季夫人愛食葷腥,季澤厚遷就著母親才吃的。等郝佳音進門後,她一眼就看出季澤厚喜歡吃的口味,這幾天下來,可把季澤厚的嘴也養叼了,一下子看見散著人參香氣的油膩雞湯,季澤厚下意識地就挑了挑眉。

好端端的,喝什麽雞湯呢?想到剛才娘親擔心的樣子,季澤厚立馬垮下臉來,眉眼間帶著可憐兮兮的神情,“娘子,我不愛喝這個。”

你一個七尺男兒,怎能這樣輕易就對著自己的娘子做出這樣一副乖嬌易推倒的小模樣?郝佳音嘴角的笑抽了抽,但想著剛才季夫人打的好主意,遷怒的意思是一點都沒有放鬆,隻將雞湯放到季澤厚鼻子下,“相公還是趁熱喝了才好,婆婆可是很擔心你的身子呢。”

話才說出口,一個眼眸閃亮無比,另一個卻是麵上有些木楞了。

相公?

這大約是郝佳音第一次當著季澤厚的麵叫一聲相公,著實將她自己給驚嚇住了。至於季澤厚,他這回倒是反應得極快,聽著郝佳音清越的一聲相公,立馬眉開眼笑,眯著眼角,輕柔地回了一聲,娘子。

郝佳音身上一個機靈,隻覺得這人對著自己竟還能叫出一聲娘子真是好本事。隻不過換了自己,要她再對著這樣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喊一聲相公,著實為難。郝佳音將雞湯向季澤厚這邊推得更近一些,然後僵硬地點點頭,“這是婆婆吩咐的,你早些喝了最好。”說完,也不管季澤厚到底喝沒喝,自己卻是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這男人與女人間到底是不一樣的。起碼她還沒能將一聲相公這般自然地掛在嘴邊,雖然他們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可佳音從沒那個指望,兩個人能就這樣直到天長地久。

郝佳音送了雞湯,就回了自己房裏。錢嬤嬤這時候已經將整理好的嫁妝冊子送到屋子,郝佳音正好沒事,便仔細看起自己的嫁妝來。

郝家從來不欠錢,而且又隻有她一個寶貝女兒。季夫人選媳婦,選到自己頭上,那也算是人之常情了。郝佳音看著厚厚的三本嫁妝冊子,愈發不能讓季夫人就這樣算計到她頭上來。

錢多少她無所謂,關鍵是爹娘的心意。她剛才也想過了,既然爹娘將自己托付給季澤厚,除非萬不得已,她是不會鬧出什麽事來。現在,季夫人既然想玩一把大的,她也要好好謀劃一下,總不能叫婆婆覺得這後宅太寂寞了。

哎。要是被師傅知道,他悉心調教出來的徒兒就將腦子花在這點子後宅事裏,估計會拿家法來抽她。這話還真不是假的呢,她跟師兄鄭昶之一塊兒,少不得調皮吵鬧的時候,有一次為了逃開讀書,竟然將書冊子故意倒上墨汁,結果這一次徹底惱怒了師傅,就算有師娘在邊上求情都沒有用,拿出一跟黝黑的藤條,每個人都要抽掌心十下。

當時師兄擋在她身前,說要一個人擔下師傅的懲罰。師傅隻懶懶地看了自己一下,問了一句要不要。怎麽可能?她身為女兒,卻絲毫不覺得自己比誰家男兒要差。師傅這會兒要罰人,她明明就做錯了,憑什麽要躲在師兄身後,讓他替自己承擔該負的責任?

於是,師傅那十下,便毫無留情地打了下來。才第一下,郝佳音便疼得眼眶紅了

。她就算長得不好看,可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養大的啊,這一身細皮嫩肉的,壓根半點傷都沒受過,偏偏在師傅這兒傷到了。

第二下的時候,郝佳音便咬牙切齒了,在心底發誓,下次爹娘送好吃的上山時,絕對沒有師傅的份。等到十下結束,郝佳音隻覺得掌心火辣辣的,半點都疼,因為那手掌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不過打完之後,師傅親手替她包紮,隻說了一句,“自己選的活法,就算再苦再累,也不能反悔。”郝佳音從此,就記牢了這一句,讓她在往後的人生裏,不管對上什麽人什麽事從不屈服。

一個鼠目寸光,卻又奢望控製一切的後宅婦人,郝佳音原本的確是看不上眼的。可現在既然對方擺明了衝著自己來,她閑得無事,又不用養孩子什麽的,不如就這樣跟婆婆鬥上兩回,起碼能叫她消停一些。

郝佳音吩咐雀兒去打探關於季澤厚表妹文瑤的事,並不需要雀兒親自跑到外人問什麽。作為小姐的陪嫁丫鬟,她不管由於什麽原因都要隨伺在小姐身邊。至於打探的事,宅內她親自來,外宅自然交給錢家兄弟就好。

何況就算不是錢家兄弟,不是還有郝府這個強大的外援麽?

至於內宅如何探聽消息,壓根難不住由郝夫人一手調教起來的雀兒。沒用多久,雀兒就回來了,見到小姐郝佳音時,這臉上的表情怏怏的,很是不痛快。郝佳音猜著肯定是聽來的消息讓雀兒覺得不痛快了。能讓雀兒不痛快了,隻說明一點,這個表小姐文瑤該是個不俗的。

果然。

“文瑤小姐是雲城陸家茶莊的大小姐。雲城離咱們元州城可不算近,當年老夫人就是從雲城嫁過來的媳婦,說是同現在的陸家茶莊的主母是表姐妹關係。至於這位文瑤小姐,府裏頭知道得也不多,隻知道在大少爺十歲的時候,陸夫人帶著文瑤表小姐來過元州城,在府裏住過半個月。”說到這兒,雀兒停了停,看了一眼神情恬淡的小姐,估摸了一下才開口,“都是以訛傳訛的話,也不能都信。”

郝佳音總算等到最關鍵的話了,挑眉看了一眼企圖打馬虎眼的雀兒,“我娘就是教你這麽做一個陪嫁丫鬟的?”瞞著該說的,隻撿好聽的聽?如果這樣的話,郝佳音想,這個陪嫁丫鬟也用不著留在自己身邊了。

不過,如果雀兒真是這樣的人,郝夫人也不會放心隻讓她一個人陪自己女兒嫁過來。

“府裏的人見過表小姐的都說文瑤小姐聰慧可愛,那時候不過六歲,卻是聰明得很。”雀兒說完這話,就覺得不服氣。那些人提到表小姐時就誇什麽玉雪可愛、聰明伶俐,與少爺小時候最要好之類的,隻聽得雀兒裝不下好脾氣,這才回了竹園。

生得好看又如何?不過是六歲孩童,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還有什麽可以相信?再說了,誰家紅顏不會老?如果一個人隻盯著你的臉,就算是傾國傾城又能撐得多久?還不是相看兩相厭。聰明?真真是笑掉人大牙了,六歲的孩子又能聰明到哪裏去?

雀兒作為小姐的陪嫁丫鬟,絕對算是心腹一級的,她可是知道小姐手頭管著多少店鋪,也清楚知道老爺這些年不少生意上的事都交給小姐來打理的。再聰明能比自家小姐更聰明的麽?

郝佳音也差不多能想到雀兒心底是怎麽想的,也不覺得什麽奇怪。在這丫頭心底,她就是最好的,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不過能讓府裏下人都誇讚一句好,而且還是這麽多年前的事,要麽就是府裏的人嘴善,要麽就是這個文瑤表妹的確不錯。

隻不過就像雀兒想的那樣,都快十年過去了,她又怎麽還可能是當年六歲時的樣子?真真是可笑了,當年自己被季澤厚拿石頭砸得血流滿麵,至今還留著一道疤,而文瑤表妹卻贏得這府中上下一片

好名聲。

青梅竹馬?

可惜了,無論從前什麽關係,這會兒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季家少奶奶,除非她自己不要了,否則誰敢來搶!

“這事不急,倒是你,不要忘記盯著中公那些嫁妝。”她的便宜,這世上能夠隨隨便便就貪去的,可還從沒有過。就算是自己婆婆,想要就這樣拿去,也沒那麽容易。郝佳音知道季府這賬房的確沒多少銀子剩下,自己婆婆沒那個耐心等到全部到手將自己趕出家門才動手,她若是沒料錯,這些天應該就會有動作了。

雀兒連忙應諾,臨出門前還擔心小姐會難過,不過看著小姐又雲淡風輕地看著手上的書,雀兒心底疼了一下,連忙低下頭隻想著一定要完成小姐的吩咐,可不能讓他們真將小姐欺負了去。

季澤厚等郝佳音出去後,盯著那一碗參味四溢的雞湯,咬了咬牙,喝!隻不過這好貨就是好貨,湯汁才下肚,這人就像是有些無窮的力氣,怎麽也靜不下心來。這賬冊也被娘親收走了,季澤厚像隻焦躁的獅子,繞著書桌轉了兩圈,然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衝出書房,也不管身後跟著的梧桐,直接進了主院,找到郝佳音。

也不管郝佳音拿著的書被他驚掉了,隻用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盯著她,“娘子,我知道你叫什麽了!”

郝佳音挑眉,“不是季郝氏麽?你還要知道什麽?”季郝氏,若他們真能白頭到老,到時候她這一聲季郝氏就會刻在他身旁,與他從此同享後世香火祭拜。不過郝佳音也沒什麽奇怪的,剛才在書房外,她可是聽見婆婆用多麽咬牙切齒的意味喊出自己的名字。

其實,她這個名字,郝老爺取得非常好聽了。佳音佳音,多美好的名字,隻可惜了人不如這個名字清麗美好。當郝佳音還不至於自己配不上這個名字。名字與身體發膚一般,都是父母給的,名字裏藏著爹娘對她最美好的祝福,她有什麽配不起的?

“佳音,你叫郝佳音,佳音就是你的閨名,我說的對不起?”季澤厚依然睜著一雙大而烏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郝佳音,像是發現了很奇妙的東西一般,不一定是最寶貝的,但起碼是好奇的。

有這樣的好奇就足夠了。郝佳音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好端端的,一直叫我的閨名做什麽?”當年郝老爺娶了郝夫人進門,卻是多年未有孕事,乍聽見有喜時,這對郝老爺來說就是佳音。在她落地後,郝老爺大筆一揮,她便叫了佳音。

不管是郝老爺還是郝夫人,還是師傅他們都叫她佳音,這個名字不需要其他的重複或者墜飾就足夠好聽了。對此,郝佳音自己覺得挺滿意的,會問這個呆子,郝佳音隻是想知道更多一些。

果然。

季澤厚這個隻長樣貌不長腦袋的家夥很是委屈地搖了搖郝佳音的胳膊,“前次我問你你是不是沒同我說?今天娘來找我,才提到你的名字,我才知道你叫什麽。你怎麽就不告訴我呢?我可是你的相公。”夫妻兩個還有什麽是不能告之的?

郝佳音輕笑,這人昨晚上不是醉了麽?怎麽還能記得這事?

“你昨晚上到底醉了沒有?怎麽什麽都記得呢。”這樣說來,是不是因為自己做完說了一句試一試所以他才會一大早進書房鬧著要看賬冊?其實在郝佳音看來,做買賣最重要的就是能看透對方的心,至於賬本會不會算,你要是從來不虧,還需要算什麽算?

季澤厚奇怪地看了兩眼郝佳音,也不抓著那佳音二字說什麽委屈,“昨晚上我有些難受,所以就多喝了兩杯,才沒有醉。”一臉的正氣,好像真是沒醉。

“你說的話,我也有聽進去,你放心,我會好好努力,到時候讓你跟娘都能是過上好日子。”這個呆子,你那樣認真,她怕當真了之後傷得更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