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情意濃
從未從靜初口中聽到關於自己的評價，聖元帝不由沉聲問道：“你說朕不是衛靈公，那在你心目中，朕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帝王？”
“臣妾不敢評價。”世上最難之事，莫過於帝王麵前論帝王。靜初暗自懊惱，剛才自己竟是一時口快，逞了這無謂之勇。
“朕許你無罪。”
話已至此，靜初不得不小心回道：“昔日師涓作四時之曲，宏氣律特色，破老舊之風，黃發垂髫，爭相傳誦，堪稱一絕。衛靈公沉迷於此，不理政事，隻怪他心誌不堅，又關這樂譜何事？焚琴、毀譜對於愛樂成命的人是何等的打擊。臣妾以為，皇上禦攬乾坤、聖明獨照，若是師涓生於我朝，也不至於許多樂譜失傳了。”
回想起昔日情景，師涓該是受了何等打擊，才隱匿山林、放水青山。那四時之曲久而久之也就失傳了，靜初之所以會作《流陰》之曲，也是閱過不少古籍，費勁時日鑽研才將一些曲目複原的。憑聖元帝能夠分辨出此曲，靜初就料定，他也是對師涓充滿著同情的，絕不信那些所謂的靡靡之音。要不然，在光華殿的時候，就會以禍國之名治罪於她了。
禦攬乾坤，聖明獨斷。這八個字的評價讓聖元帝哭笑不已，若是真是這般的話，他也就不必受左右二相的牽製了。如今四大望族，除卻蘭陵的蕭氏還算安分些，其他三家莫不是欺他年輕。不過，年輕的君主早就有了決斷，他最不缺乏的就是忍。太後攝政的那幾年，自己就忍著身為帝王卻無法決斷的無奈，以至於自己的皇後都不能選擇。
早晚有一天，他會肅清朝野，讓滿朝文武都知道，天子的威儀不容他人忽視！縱使是經曆過六百年風雨，見證過三個朝代興衰更替的望族也絕對不能！
這一天，聖元帝在一步步計劃著，而且他相信，也不會等太久。祖父、父皇沒有完成的心願，就在他手中終結吧。
回過神來，見靜初還在地上跪著，聖元帝急忙扶她起來。“以後
朕沒有讓你跪的時候，不必如此。”
這一扶，靜初就發現聖元帝的右手有些血跡。天子受傷，自然非同小可，靜初不由驚呼：“皇上，你的手！”
原本心情的起伏讓聖元帝忘卻了自己的手掌受傷，不想讓靜初看到這些血腥，聖元帝將手負在身後，“無礙，不小心劃傷而已。”
什麽不小心劃傷，這分明就是借口。靜初忙上前幾步，捉過聖元帝的右手，寬闊的掌心內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並有些殘留的細小瓷片。由於受傷的時間太長，血液已經凝結，呈現出暗紅的顏色。饒是如此，看著還是有些驚心。靜初一看便知道，這是由於太過用力乃至捏碎酒杯造成的，再聯係到剛剛聖元帝的怒火，那他為什麽捏碎酒杯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靜初心內不由澀澀的，這是來自一個帝王的關心。縱使她生命中的十七年從來不缺乏關愛，母親視自己如瑰如寶，大哥二哥寵愛異常，入宮之後更有袁佩英傾心相待。可是，她卻從沒有感受過在一個廣有四海，胸懷天下的男人心中有了你的一席之地，並且為了你受傷的觸動。
“皇上，這傷口要趕緊處理，若是感染了可就不妙了。”
真真實實的關心讓聖元帝心頭一暖，“這事不要驚動了別人，你為朕處理吧。”
“皇上”靜初抬頭，正迎上聖元帝的黑眸，他微微一笑，風華無限。
“少則說過，年幼時帶你去打獵，每次他射中獵物後，你就偷偷為它們處理傷口，在將它們放了。久而久之，你也有一手不錯的處理傷口的技術，相信朕這點小傷難不倒你。”
靜初沒想到這事，二哥都對聖元帝說過。隻不過目前她的工具都在家中，並沒有帶來。將情況和聖元帝說了，隻見聖元帝朝著殿門喊了一聲：“元順。”
“奴才在。”聽到聖元帝喊聲的元順立即推開門進來，等待著聖元帝的吩咐。聖元帝在元順耳邊耳語了一番，元順一臉明了的樣子，快步離開。
“皇上，二哥和你還說了什麽？”這二哥，淨會泄自己的底。
“也就這些了，靜初，朕多麽希望，這些是由你的口中說出來的。”聖元帝的語中含有些許無奈，她還是在自己麵前有所顧忌。
靜初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此刻的聖元帝有些無力，哪裏會是剛才在大殿之上笑談風聲的帝王。不多時，元順就拿著一個托盤進來了，上麵是鑷子，紗布以及創傷藥等處理傷口必備的物品。
聖元帝坐在床榻上，靜初蹲身拿起鑷子，細心的為他挑著皮肉裏麵細碎的瓷片。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望著這樣的靜初，聖元帝低歎道：“或許，朕要你進宮竟是做錯了。靜初，你的心太軟，不適合這宮裏的生活。”
再怎麽不該，自己已經身處宮中。靜初拿鑷子的手微微一滯，並沒有接聖元帝的話，繼續進行著手上的動作。將傷藥撒在傷處，靜初便為聖元帝包裹起來。
“皇上，已經包好了。”靜初抬起頭來，便看到聖元帝深情的目光。
此刻的靜初沒有料到自己的麵容究竟有多麽惑人心神，微黃的燈光下，美目流轉顧盼生輝。聖元帝不由微微弓下身子，唇，印上了那魅惑了他心的眼角。
聖元帝的動作來得太過突然，靜初明白過來後，將頭一偏。心底好似有無數個小鼓在敲，奇異的是，她心底並沒有排斥的厭惡。
雖然之前她心中裝著方少謙，但是二人都恪守著禮法，至今為止連手都沒有牽過。而靜初的身體，距今為止隻有父親兄弟幾個男子接觸過，但那隻是淺微的觸碰而已。
她，何曾如此被男子對待過！
見到靜初的躲避，聖元帝心中微微失落。站起身子，抬步便走。“朕今日還有些折子沒有批完，就先不留宿了。”
走到門處的時候，聖元帝的身形微微頓了頓。
“靜初，朕給你時間，希望有一天，你能夠接受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