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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們品茶論茗,交談甚歡之時,齊叔敲門而入。

“老太爺,五爺回來了。”

“讓他進來吧。”老人放下茶杯,麵帶的笑顏依舊。

隻是此時的鶴寧,臉上的線條略顯僵硬,薄唇微抿。和剛才相比,整個人一下子沉默了許多。

一陣有力速勻的腳步聲從二樓的正廳響起,在主臥的門口稍作停頓後,隨著開啟的大門,走了進來。

映入奕馨眼簾的這個男人五十歲上下,鬢角微白,一雙厲眼不怒自威,挺拔的鼻子,緊閉的雙唇,麵容中那些顯深的皺紋,會不經意的流露出不苟言笑的神態。

好沉冷的人啊!

奕馨不禁在心裏打了個寒顫,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境,又開始有些動蕩。

“爸。”鶴寧起身,麵色清冷的打著招呼。

“嗯。”中年男子目不斜視,鼻息輕哼一聲,算是回應。

然後便走到皮榻前,像老人鞠了一躬,沉聲道:“爸爸。”

“回來了~”老人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無視眼前這令人尷尬的狀況。

老人心裏當然明白,站在他眼前的兒孫倆如此形同路人般的冷漠是因為什麽,可在這一年幾次屈指可數的見麵機會,他並不想把話挑明,破壞本來就不怎麽和諧的氣氛。

和老人問過安之後,中年男子才將目光漸漸轉向奕馨。

是嚴肅的,是審視的,是銳利的。

奕馨心頭一窒,有些狼狽,像是顯微鏡下的微生物一般,被觀察的徹徹底底,無處躲藏。

她思忖著,要不要開口說點什麽。保持沉默也不是,主動打招呼也不是。

正在奕馨猶豫不決的時候,老人緩緩而又堅定的開口道:“伯彥,這位是鶴寧的朋友,文奕馨小姐。”

老人在說到“朋友”一詞時,故做停頓,語氣稍稍加重,語義不言而喻。

中年男子濃眉一挑,神色稍顯驚訝,嘴角不為人察覺的微微**了一下,轉瞬遮掩住,清了清嗓音,道:“哦,文小姐,你好~”

“歐伯伯,您好~”奕馨小心翼翼的回答著。

“爺爺,那我們先走了。奕馨這段時間下班之後,一直在幫我照顧姍姍,今天早上還特意趕早去醫院探望,都

沒有休息好,我先帶她回房了。”

不等眾人接下來再說些什麽,鶴寧搶先開口,貌似鎮靜的和老人說到。

雖然是和爺爺說,但卻是給身旁人聽的。

老人倒是還好,雖聽出鶴寧一席話的弦外之音,頗感意外,不過仍然頷首微笑著對奕馨說:“那你們走吧,我們晚上見。”

隻是鶴寧身邊的中年男子,神色一冽,本來就沒有溫度的臉上,表情更加冰冷,眉頭深鎖,沉默不語。

在他壓抑的目光注視下,鶴寧和奕馨走出了那間“冰火兩重天”的主臥。

向房間走回的二人,一路無語,各懷心事。

下午的時光總是溫情的,靜謐的。慵懶的斜陽,微拂的輕風,令人愜意。

鶴寧坐在書桌前看著電腦裏的圖表,奕馨依偎在貴妃榻中看著Moda特刊的樣書。

房內落地鍾的擺錘規律的搖動著,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仿佛是在給這寂靜的午後伴奏一曲悠彌的旋律。

落地鍾清脆的響起半點報時,時間已悄然走至晚上七點三十分。

鶴寧起身,揉了揉微漲的太陽穴,扭動了一下稍顯酸僵的肩胛。

奕馨放下手中的樣書,亦起身準備。

她知道,歐公館的晚餐要開始了。

重整妥當的二人,十指纏扣,準時出現在位於一樓的西式餐廳中。

拱廊形的天花板,以巨大的水晶燈做裝飾;淺黃色的牆壁上,塗繪著淡雅的花紋;經典的格子窗,落地而又通透;寬大的金棕色窗簾,被簾旗挽出了優雅的弧度;巨大的長方形餐桌上,成套的餐具已然就位;中軸線上一次擺開的銀質燭台,燭光燃起,熠熠生輝。

已經有三五成群的人們,相互結伴,交談討論著。

“鶴寧~!”甜美的聲音從大廳的另一側響起。

他們定神一看,原來是俊倫和慕純。

奕馨突然有一種見到親人解放軍的感覺。

雖然她和他們也隻見過一次麵而已,印象中卻好像認識了很久。畢竟年紀相仿,話題也會多一些。

和上次一樣,見麵後,兩個男人便閃到一旁,聊將開來。

留下的兩個女人,自然湊在一起,說些相對私密的話語。

“奕馨,最近怎麽樣?”慕純親昵的挽起奕馨的手臂。

慕純向來是個熱情、單純又不乏敏銳的人,所以總是能將心比心的交到感情甚深的好姐妹。

其實那天在德通軒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鶴寧和奕馨之間的微妙,所以當聽俊倫說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並沒有感到意外。反而,從一開始,她就對奕馨蠻有好感的。

“嗯,挺好的,除了工作上有些忙。”奕馨微笑的回答著,“慕純姐呢?酒店的生意還那麽紅火吧?”

“嗯,還是老樣子。對了,你和鶴寧自打上次一別,可有日子沒來了,等季會結束後,抽空常來玩兒啊~”

“嗯,好的。”

奕馨想起上次去德通軒的他們,還隻是見過兩次麵的上下級,現在卻……

命運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耐人尋味。

是啊,耐人尋味。

“五伯這次季會要帶一個法國‘Le monde’傳媒集團的合作項目回來。”俊倫輕抿一口杯中的香檳,“據說是準備拿到Cattini 傳媒這邊做的。”

“I don’t care~”鶴寧一臉無謂的表情,低聲說道。

“最近羅馬那邊風聲有點緊。有線報說,袁總手下的人開始不按規矩出牌了。”

“倫哥,你看現在應該怎麽辦?”

“再等等吧,靜觀其變。若他們真的失約在先,我們將來也好有這個把柄握在手裏。”

正當兩個男人沉聲交談時,大廳入口處絡繹不絕的走進人群。

來者正是鶴寧的父親歐伯彥,俊倫口中的五伯,人稱五爺。隻是他身邊卻站著一位身形高挑,相貌出眾,器宇軒昂,麵孔生疏的年輕人。

他們走到鶴寧和俊倫的麵前,五爺開口為二人作著介紹:“這位便是犬子,歐鶴寧。鶴寧,這位是法國‘Le monde’傳媒集團的執行董事,蔣希臣先生。”

一直背對著他們的奕馨,隻覺那道聲音像是電閃雷鳴一般,劈嵌入她的腦海中;頓時猶如被抽了魂魄似的,定在原地無法動彈;冷汗如泄了閘的洪水一樣,侵心而出,麵無血色。

怎麽是他?!

怎麽會是他?!

命運,無常的命運,耐人尋味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