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燒

李醫生為楚琳打了退燒針,告訴陳老夫人,這燒應該是溺水落下的,但並無大礙。陳老夫人聽到“溺水”二字,覺得很奇怪。李醫生便告訴陳老夫人,昨天浩天就曾請自己為落水的楚琳治療。陳老夫人聽到這事以後,皺了皺眉頭。

待李醫生離去後,玉嫂為楚琳換了兩次冷毛巾。陳老夫人坐於床旁,握著楚琳的手,眼睛注視著楚琳,口中喃喃地喊著“女兒”。楚琳已經很久不曾發燒,也未曾被除了母親以外的人如此照料。渾渾噩噩中,問了兩聲“媽?” 但因為聲音過於微弱,且單字的聲調並無太大差異。陳老夫人怕是心理作用,聽成了“媽。”,以為楚琳回應自己。她高興得緊緊得握著楚琳的手,淚流滿麵。

玉嫂離開客房通知陳浩天,浩天知道自己躲避不了,隻好麵對。他裝作對客房裏的一切毫不在意,進門便問母親為何提前回家也不告訴一聲。陳老夫人沒有回頭答複他,還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楚琳。陳浩天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站於楚琳床邊,隻好等陳老夫人開口。

陳老夫人放下了楚琳的手,為楚琳蓋了蓋被子,整理了一下她額頭的毛巾,示意玉嫂照料,便走出了房門。浩天跟在母親的身後,到了樓下。

陳老夫人坐於正中央的沙發上,左手手指轉動著右手上的鑽戒,琢磨許久還是沒開口。浩天坐於其右手邊的沙發上,也沒吭聲。但等待的這段時間,浩天感覺有如南北極的白晝與黑夜,異常的漫長。

終於,陳老夫人開口,說:“浩天,怎麽倩文回家了,也不通知我一聲?”

浩天本想回答此人不是倩文,但又怕話說了母親不相信,相信了也隻會是空歡喜,一時情急,隻吐出了一個“是”字。

陳老夫人將雙手置於大腿之上,閉目長歎了口氣,說道:“她願意回來,應該是不再生家裏人的氣,你就不必自責了。但我還想問一句,李醫生說的“溺水”,是怎麽一回事?”浩天這才明白,自己已是騎虎難下。如果說出真相,母親定必傷心。可說假話,又後患無窮。別無所擇,隻能沉默無語。

陳老夫人覺得他本來就話少,並未察覺絲毫的不尋常,繼續道:“之後的日子,過去的往事就不要再跟她提了。關於你父親的事,也就蜻蜓點水,點到即止就好,別讓她傷心。還有,千萬別再逼她做任何的事情,知道嗎?”

陳浩天聽到這話,感覺五髒六腑都被人倒轉了過來,甚是煎熬。他很想將事情的真相告訴母親,但回憶的苦澀和現實的殘酷告訴他不能。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陳老夫人看到他的應許,心中放下了懸掛的石頭,臉上展露出微笑。

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陳老夫人怕是感覺有點頭暈,將兩手置於太陽穴上,閉目揉了揉。浩天此時有如偷東西的孩子,總怕自己的一舉一動會引起母親的懷疑,臉色很是難看。不久,陳老夫人便站起了身子,吩咐小翠準備好午餐和楚琳的粥,又上房照顧楚琳去了。

而浩天心中琢磨,欲先把此事擱著,日後再從長計議為好。

但一子錯,滿盤皆

落索。

陳浩天留在沙發上,低頭緊緊地握住了雙手,無比後悔昨天那一枚壞棋。

之後,陳老夫人細心照料楚琳用餐。楚琳這時也開始有了意識,但滾燙的腦袋容不得她進行過度複雜的思考。她對於眼前的這位貴婦人,有些許疑惑不解。但看著她溫柔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照顧,神態像極了自己的母親。楚琳不免有點私心,即便知道這是一個誤會,也希望這個誤會可以維持得長久一些,因此她沒有問陳老夫人一句“為什麽。”

陳老夫人看著楚琳瞪著大眼睛,疑惑地看著自己,倒不覺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她以為楚琳這番疑惑是出於對父母的愧疚之意,感覺她這些年怕是長大了,被馴服了。想到這,陳老夫人倍感欣慰。

楚琳吃完了午餐,又躺了下來。陳老夫人見楚琳神色漸好,意識也開始清醒,沒那麽擔心,吩咐玉嫂接手照料,自己下樓吃午飯去了。楚琳看到又進來一位陌生人,也不便動聲,隻是在心中揣測估摸眼前的一切。

陳老夫人與浩天一起吃著午飯,二人沒有說話,飯廳甚是寂靜。浩天總感覺母親的沉默帶有半分的責備和懷疑,因此時不時朝母親看去。但陳老夫人沒有再說半句,臉色凝重,像是在考慮事情,浩天倍感擔憂。

二人用過了午餐,陳老夫人有點身體不適,上三樓休息去了。浩天來到客房,吩咐玉嫂與小翠收拾一下大廳,便可到小屋就餐。小屋建在院子後麵,是一棟兩層建築,地方雖不大,但勝在幹淨別致。玉嫂和小翠,還有張叔就住在裏頭。

小翠和玉嫂離開後,浩天來到床邊的凳子坐下。楚琳此時已經睡下了,浩天盯著楚琳的睡臉,沉思了良久。那四年的回憶,開始從腦海裏浮現。或許因為逃避太久,記憶裏的許多細節已經變得單薄模糊,過去連續的生活片段被時間修剪得支離破碎。但那份苦澀,就像彌漫的空氣,雖然視而不見,卻從不曾離開。

浩天為楚琳蓋了蓋被子,起身離開。

聽到關門聲音,楚琳睜開了剛才一直緊閉的眼睛。

翌日,楚琳的燒已退,身子已經好多了。陳老夫人很高興,問楚琳想要吃什麽,楚琳還是沒有開口。陳老夫人以為女兒還在生自己的氣,沒再多說,與玉嫂上街準備購買煮食材料。小翠為楚琳準備了洗換的衣服,表情和語氣甚是冷淡。

楚琳不理解小翠態度為何變成這樣180度,叫了她一聲。小翠回過頭,冷冷的問:“小姐,什麽事?”楚琳微笑道:“不是昨天說好不要叫小姐的嗎?多見外,叫名字就好。”怎知小翠督了楚琳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是本家的大小姐,當然要叫小姐呢。我是窮人家的孩子,經不起小姐昨天這番試探和折騰。如果小姐沒什麽事情的話,我還有事情要做,還請見諒。”楚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道了一字“哎?”小翠不再理會,心想:這人還真會裝,便關上了門。

原來,昨日小翠與楚琳的交談,以為楚琳是這家的外人,言辭中透露了些許對陳浩天的愛慕之意。昨晚,玉嫂告訴小翠,楚琳

是陳老夫人的小女兒,因為常年在外國,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回家,所以不常見到。小翠一聽,覺得楚琳早上的和善還有對這家的無知,怕是為了套自己的話,感覺自己被騙了,對楚琳惱羞成怒,因此態度變得很不好。

楚琳平白無故地受了氣,心裏也不好受。對於小翠的話,左右不得其解,感到很疑惑。她懷疑是不是陳浩天因為內疚突然發瘋,想收自己為妹妹,並且已經得到了同意。但想想那人的性格,斷然沒有發瘋的條件,咕嚕了一會兒,起床更換衣服。衣服還沒脫去一半,門口就突然被人打開了。楚琳嚇了一跳,往門口的方向的看去。隻見浩天手拿著自己的手袋和購物紙袋,快步走了過來,對於剛才的失禮冒犯毫不在意。楚琳正想罵他,隻見他捉著自己的手肘往外拉。楚琳嚇壞了,忙用另一隻手拍打他,他的右手手背青筋並露,五指死死得捉住楚琳不放。楚琳大叫:“你這是幹嘛呢?!”

浩天將楚琳拉到床邊放手,將手上的衣飾購物袋和楚琳的手袋往床邊扔。然後將其中裝有周氏珠寶的精美袋子反轉,將裏麵的四個首飾盒全倒了出來。又把另外一個裝有服飾的袋子反轉,將裏麵的一條米黃雪紡絲質裙子倒了出來。最後他從身上拿出了支票,寫上了五萬和日期名字。邊寫邊道:“這四條項鏈外加一套衣服,再加上這五萬怕是夠賠你的損失,你現在就給我離開這裏。”語氣急中帶怒。一說完,蓋上章便將支票撕下,扔於床上那堆物品之上,開始將所有的東西都往一個袋子裏裝,手法奇快。

整個過程楚琳都還沒弄清楚到底是幹嘛,直直站在一旁傻了眼。

不消半刻,浩天就收拾完畢。他一手拿起袋子,一手又將楚琳往外拖。楚琳不肯,但力氣拚不過他,開始用牙齒撕咬。怎知道浩天不為所動,仍然死死不放地往外拖,二人就這樣拉拉扯扯地一直到了房門。

浩天看她這麽難纏,轉身狠狠地說:“那些東西你是扔是送我不管你,但我欠你的已經還清了。你不是很有骨氣的嗎?怎麽這般無賴,死賴著不走?!請你馬上離開,這裏不歡迎你!”說這話時,眼神很是嚇人。

楚琳仍不忘拍打他的右手和後背,用眼神狠狠地回敬他,道:“我有手有腳不用你拖,我自己會離開,你放手!”然後繼續努力將自己的左手抽離浩天,但沒有成功。

二人又拉拉扯扯地下了樓,過程甚是驚心,所幸並沒有出意外。

最後,浩天終於將楚琳拖出了家門,一台計程車停在其前。浩天將車門一開,便把手上的袋子往車上扔,又拖著推著將楚琳送進去。楚琳沒了辦法,隻好上了車。浩天一看她上了車,忙叫司機鎖車門。他又往錢包內掏出了一遝一百元的現金,往後窗內撒,說是楚琳的車費。

楚琳坐於車中,悶悶不樂。

計程車不久便離開了浩天的視線。

這送人過程的成功,浩天說不上開不開心,但心中倒是多了半分的輕鬆。

但浩天還沒有享受半分的成功感,載著陳老夫人的車子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