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會麵
4月29日的下午兩點，楚琳已經坐在去往東景大廈的計程車上。
她將浩天留下的白紙攤開在兩手之間，把上麵寫著的會麵地址又確認了一遍。
畢竟東景大廈不在自己熟知的地區範圍內，不免讓她有些擔心自己會記錯。
她把電話握在手中，通訊錄裏麵早已記入了陳浩天的號碼，隻是不知道該不該先給他打個電話。
她現在的心情，像是帶著半點的期盼，又藏著半點的不安。
如人坐過山車的感覺，雖然上坡時會有恐慌，但也伴隨著對未知事物的好奇。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下坡時，會否因為過山車脫軌而粉身碎骨。
司機在一個車站的站牌前停下了車子，計費器顯示的數字是54。
楚琳看了看那個計費器，打開手袋付了錢。
司機把零錢從中間的不鏽鋼鐵欄裏遞給她，他沒有說半句客套的話。
楚琳接過錢，數都沒數便塞到包裏，推開門下了車。
她今天穿得十分的簡單隨意。
上身是一件印著三隻Angry Bird的白色T恤，下身套著一條淺藍色緊身褲，腳上踩著匡威的係帶帆布鞋。緊身褲的褲腳收得很緊，能看到她小小的腳踝。而T恤的碼數剛剛好，對於偏瘦的她來說，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今天她把尾部微卷的長發綁成一條馬尾，額頭上留著七三分的劉海，稍長，有時會擋住視線。
剛剛坐在計程車內，雖然司機沒開空調，但行駛時仍有風吹拂在她的臉上，讓人不覺得悶熱。可一下車，街上那股灰塵和溽熱一下子便往她的身上竄，整個人感覺像進了一個大熔爐，繼而心情也煩躁起來。
這個車站的站牌很長，上麵蓋著透光的塑膠擋篷，站牌邊框裏貼著“溝通一百”的廣告海報。站牌前設置著座椅，很窄，人坐上去隻容得下屁股的三分之一，但還是有很多人坐在那兒等著公交車。
楚琳左右張望，卻不見附近有一棟27層樓高的建築。
她走到人群中，選了一位大嬸問路。
大嬸人很好，但耳朵就是有點背，楚琳把“東景大廈”這個名字念了三遍，她才聽得清。當她明白楚琳說什麽後，很殷切地指著斜後方五百米遠的一棟綠色玻璃幕建築。
楚琳朝著她指的方麵，用手擋著烈日的陽光，踮起腳尖，才望見馬路的另一邊果真有一棟高樓。
她謝過大嬸，朝著大樓的方向走去。
從住所出發時走得很急，她沒帶傘，臉頰的皮膚很快便被烈日曬得微紅。
馬路上的紅綠燈設定時間很長，紅燈和綠燈的時間間隔有90秒之差。
楚琳站在斑馬線旁等待，水泥地反射的熱氣蒸得她很難受，頭被曬得暈乎乎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過了馬路，另一邊是陰涼的大樹，楚琳朝著大廈的方向直奔去。
大廈的一旁是市區的小廣場，四周圍是噴水池，有很多小朋友蹲在那裏用手瓢水來玩。
東景大廈算是這裏的異類，因為除了它，附近便沒有任何過
10層的高樓。
而大廈周邊圍著修剪良好的綠化帶，矮灌木叢都被工人剪成四四方方的。
楚琳上了台階，來到大樓的門前，紅外感應的自動門馬上為她打開。
大廈內的一樓天花板設得很高，頂頭沒有奢華的水晶吊燈，隻有一盞盞排列整齊的圓形日光燈亮著。地上的深黑色瓷磚擦得很亮，映出頂上的圓圓的燈光，依然給人一種宏偉的感覺。
她本以為進入這樣的大樓，保安會要求她登記，可他們就站在大廈的玻璃自動門旁，一動不動，仿佛絲毫沒有擦覺她的到來。
大樓的兩邊共有四部電梯，楚琳挑了其中一部，她的旁邊還站著一個女人。
楚琳透過銀色鏡麵的梯門，偷偷地觀察著她。
那女人約莫四十歲的年紀，肚子的位置有點肥胖，臉上的妝化得很不自然，口紅塗的有一塊沒一塊的，但身上披著的暗紅色裙子絲質順滑，裁剪很精美。
那女人絲毫沒留意到楚琳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銀鏡中的自己。
楚琳跟她一同進了電梯內，那女人按了23，楚琳按了27。
梯內就像普通的商務電梯，錫箔鋁色，不反光，地麵鋪著印上 “星期日 SUNDAY”的紅色塑膠質地地毯。
雖然楚琳站在電梯裏的右後角，離女人有些遠，但仍能清楚地聞到她身上微濃的香水味，直到那女人出了電梯。
到了27層，電梯內響起一把錄製好的甜美女聲，字正腔圓地提醒著楚琳：東景大廈27層卡夫卡咖啡廳。
楚琳步出電梯，隻見梯前是一條橫著的過道，地上鋪著紋著花朵的暗紅色地毯，質地很硬，有點蒙古族的風格。
過道的牆上塗著絳色的油漆，光滑，富有中國氣息。牆旁挨著一個長長的書架子，上麵整齊地擺著一本本平放的雜誌。雜誌封麵有短短的折痕，明顯不是新的，但雜誌的邊角很齊，沒有任何一點翹起。
過了書架，便是咖啡廳的入口。
這入口不大，沒有東西遮掩，隻是一個三米寬頂部成拱形的門口。入口旁放著一個熒光的小黑板，上麵用熒光細毛筆寫著咖啡推薦，還有塗粗了的卡夫卡咖啡廳六個大字。
幾位穿著黑色馬甲，黑色西褲白色襯衣，頸上打著蝴蝶結的男侍應站在入口旁守著，看到楚琳，他們殷勤地鞠了個躬。
楚琳在夜場見慣了這種禮數，因此沒有半點詫異。
排頭的那位侍應問楚琳：“小姐，請問您訂了位置沒有？”
楚琳擺了擺手，從褲袋裏掏出了浩天的名片，遞給他：“我找這位先生。”
那位侍應雙手接過名片，低頭看了看，將名片遞還給楚琳，說：“陳先生已經在B房內，請跟我來。”
她跟在侍應的身後，一邊走一邊觀察這家咖啡廳。
這家咖啡廳充分利用它的高樓優勢，四周由落地玻璃幕環繞，咖啡桌圍著玻璃幕整齊地擺放。四人桌和兩人桌分放在不同的區域，每兩張桌子的頂上是一盞水晶挑燈，不大，但已經被陽光折射得光芒四射。
人坐在那
裏，不僅可以品嚐美味的咖啡，還可以欣賞高樓外麵的美好景色。
侍應領著楚琳進了包間區，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扇扇日式格子門。
侍應拉開了其中的一扇，並沒有全部打開，隻拉開了一個半人的身位，鞠躬伸手請楚琳進去。
包間內鋪著淡黃色矩形木地板，帆布鞋踩在上麵，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房內用中式鏤空酸枝木屏風將裏麵隔出兩個區間。靠門的是麻雀區，擺著一張電動麻雀台和四張高背座椅，麻雀台用一張深紅色絨麵流蘇滾邊的台布蓋著。
屏風能用手推開，折疊成一格一格的，就像宮廷的古木門設計。
楚琳一進了包間，侍應便關了日式門，他的手腳很麻利，半點聲音也沒有。
包間內的屏風並沒有關死，留了一個身位讓人進去。
楚琳逐漸步近屏風，依稀能看見裏麵坐著的陳浩天。
這房間依舊利用落地玻璃幕為客人提供寬敞的風景，一張四人咖啡桌緊貼著玻璃幕。
浩天坐在半弧形，嵌著紅色背墊的凳子裏，雙手交叉合十擱在椅子的兩邊，背靠著椅子舒適地挨著，目光投向玻璃外的江景中。。
楚琳站在屏風與牆之間，沒有向前邁進。
鞋底與木板敲擊的聲響，並沒有讓他發現她的存在
她看著他擱在另一張椅子上的西裝外套，看著他心口略略反光的銀色領帶，看著他藏在陰影裏的臉，看著他望向遠處半眯著的雙眸。
她不由得地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是那樣的沉穩，專注和幹練。
她猜想，他一定坐在那裏等了很久，因為他已經和外麵的江景融為了一色，一種寂寞的顏色。
此時此刻，一切是那樣的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浩天才感到她存在的氣息。
他將臉轉向她站著的位置，眉毛微微揚起，除了這樣的變化以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站起身來，為她拉開了座椅，態度很誠懇，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她把手上的手袋擱在深啡色光滑桌麵上，坐下，調整了一下座椅與台麵的距離。
但她揚麵望向他時，眼睛剛好被陽光照著，讓她不自覺得伸出手背遮擋。
浩天將桌上的IPAD拿到自己的麵前，低頭按了服務的指令。
不久，一位侍應拉開了門，問他們需要什麽服務。
浩天指著玻璃幕上的竹簾說：“把它放下來吧，曬到這位小姐了。”
侍應點了點頭，很利索地把浩天頭頂的竹簾放下了大半張，又把房內其餘的燈光都打開。
浩天問她：“你想喝點什麽？”
楚琳搖了搖頭，說了一聲：“沒所謂。”
浩天轉向侍應，吩咐他拿兩杯咖啡來。
後來浩天又改變了注意，說：“服務員，還是拿一杯咖啡和一杯橙汁過來吧。”
服務員站在桌旁，拿出褲袋裏的一台下單手機，打了些字，便出去了。
房內隻剩下楚琳和浩天兩人相對而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