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友誼

楚琳從被窩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睜開眼看了看四周,隻見病房內漆黑一片,隻有門縫透出過道裏的微弱光線。

她按開了床頭燈,那個瘦高的不鏽鋼保溫瓶還留在床頭櫃上,但瓷碗裏的粥已經被倒掉了。它們的旁邊還放著正在充電的手機,直充的線頭很短,像是在附近的手機店隨便買的。手機下麵擱著一張白紙和名片,白紙的背麵是醫院的廢舊表格。

白紙上寫著那麽幾行文字:

醫生說你還需要留院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我已經跟護工打過招呼,這兩天她會定時過來照顧你。醫藥費方麵我已經付了,無需擔心。

如果你在債務方麵有困難,我有份差事想請你幫忙,價錢方麵可以商量。

若有興趣,4月29號下午三點到東景大廈27樓的卡夫卡咖啡廳,我會在那裏等你。

關於那件事

對不起

白紙上的這段文字是用墨水鋼筆寫的,字跡蒼勁有力,三分的秀麗七分的灑脫。因為沒有其他軟質物件墊著,個別文字的尾部有滑筆和滲墨的痕跡,但並不影響字形。

名片設計很簡潔,呈銀杏色,上麵有微微凹凸的梅花水印。卡片上麵附著陳浩天的姓名,明日的總公司地址、Email和他的手機號碼,標在人名旁邊的職責稱呼並不是總裁,是總編輯。

楚琳將白紙上的文字反複讀了好幾遍,將卡片正反兩麵看了又看,最後含著胸,呼了一口氣。

她側身坐在床上,雙腳騰在空中,啟動了手機。

片刻後,機身震動,屏幕上顯示兩條未接電話的移動短信,是同一個手機號碼。

她查看了一下早上的手機通訊錄,對比了一下號碼,明白都是那幫高利貸打來的。本想回撥,但突然她又擱下手機想

了一下,神色詛喪而茫然。

最後,她還是撥通了電話,手機裏傳來莫紮特的圓舞曲彩鈴。

另一頭接電話的依然是今早那個男人,聲音中帶有濃濃的醉意,話語拖得有點長,十分大聲,背景嘈雜,像在大排檔裏吃著宵夜。

他說:“小美人,終於舍得打電話給我啦?”旁邊傳來一陣男人的口哨和起哄。

楚琳對於男人的挑逗本來就反感,想起這男人長得特醜,還有他手臂上的刀疤,不由得更加反胃。

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將胃裏的那股惡心勁往肚子裏吞下去,說:“大家別廢話了,現在我隻能還你十五萬,就這麽多。”

不知道他是不是將手機按了免提,旁邊有人哄得厲害,甚至還搶過電話,笑著對她說:“沒錢還也行,賣身抵押。”

倒是刀疤男突然變得很認真,將手機搶回來,語氣不再輕佻,正經地說:“我們這些人,無非求個財。我們最講道義,財求不了也不會怎樣。”頓了頓,他說:“不過我看那雞婆長得挺漂亮,或者讓我的兄弟先嚐嚐,再賣出去做雞可能也值那麽幾個錢,如果你願意的話。”

她平生最恨別人威脅,心口湧現了一陣憤怒:“搞完了記得告訴我是什麽感覺。”話音一落,她就切斷了通話,按了關機,把它扔到被子裏。

她不顧手上的傷口,反身趴在被子裏,用力地捶那張病床。

剛開始隻有悶悶的撞擊聲,爾後從被窩裏傳出抽噎的哭聲。

狠心一次就好,她想。

“楚琳,看著過去的份上,你就再幫我一次。”腦海中卻出現曉芬哀求的畫麵。

“嘣!”她將拳頭往死裏敲去。

“喂,你叫什麽名字?”16歲的曉芬一邊為她倒水,一邊問她。

她狼吞虎咽地嚼著

麵,抬起頭,聲音略含糊:“張楚琳。”

“你的名字真怪,口音是北方人吧,我叫梁曉芬。”

“你的還不是一樣怪。”楚琳不恭不敬地說。

兩個人“嗤”的一下笑了。

“你沒錢啊?我可以幫你出。”四年前,曉芬一手抓過她喝過的珍珠奶茶說,“我和我馬子最近在澳門混得風生水起的,不差那幾個錢。”

楚琳呆呆地看著她。

曉芬“咕嚕”喝了一口:“別謝我啊,這錢可不是我給你的,隻是借,你賺了錢可是要還的。不過的賠了也沒關係,當輸了唄。”

“哪有人像你這樣投資的?”楚琳將奶茶搶回來。

曉芬將手抱著她的肩膀,說:“我是看得起你。”

***

“喂,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麽嗎?”曉芬彎身看著玻璃櫃裏琳琅滿目的手機。

“什麽?”

曉芬向服務員指了指Nokia:“我就喜歡你特不像我。”

“你不會是同性戀吧?”

“死開。”

“我就喜歡你特不像我…..”

很簡單的一句話,說得地方也特沒情調,說的人也隨意,但就是讓她感動得要流淚。

百種人,百樣人生。

你很難忘記,那個在沙漠中遞給你一杯清水的人。

“喂,”她最終還是撥通了電話,“再給我五天的時間。”

“剛才不是挺有個性的嘛。”電話那頭有點不耐煩。

“那你是給還是不給?”

那頭無非要錢:“行,別耍花樣,等一下我發個短信給你,匯到那個帳號就行。”

“不行,”她不接受,“到時我要先看到她本人。”

“好。”那邊很爽快地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