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西域魔術師
“皎兒和我們一直住在山裏,很少去外麵走動,我怕她以後——”
“你多心了。”孫睿鳴微微一笑,這些天來,他看著女兒的武藝進展迅速,倘若能將自己傳授融會貫通,再加上師傅秘笈中所傳,普天之下罕逢敵手,再加上她本性機靈古怪,不去捉弄別人,已是他人之幸,遑論讓他人坑害了去?
“罷,算我白操這份心。”董小南看他表情,知道他成竹在胸,也樂得清閑。
“爹爹,娘親。”皎兒忽然歡欣鼓舞地跑過來。
“怎麽?”
“女兒想自創一套劍法!”
“自創劍法?”孫睿鳴頗感訝異,“現在……怕不是時候吧?”
“嗯。”孫漱皎偏了偏頭,“女兒也這麽覺得,所以一直沒有告訴爹爹……”
“好啊,”孫睿鳴點頭,“我還是那句話,你愛做什麽,那便做什麽,縱然自創劍法,也須記住四個字。”
“還請爹爹賜教。”
“切勿,操之過急。”
“女兒記下了。”
孫睿鳴原本想,女兒雖有主見,隻怕也是一時興起,哪知第二天起來,孫漱皎卻沒了人影,夫婦倆在山穀裏找了一通,卻不見漱皎的蹤影,董小南心中發急,不由向孫睿鳴抱怨道:“看吧看吧,都怪你,平時縱得女兒無法無天,現在居然連一個招呼都不打,就這樣跑了出去。”
“你也不要太擔心,”孫睿鳴勸她,“咱們的女兒,手下好歹是有真功夫的。”
“話雖如此說,可是外麵的世道如此混亂,她又是一個年輕姑娘,萬一遇上個什麽……那可怎麽是好?”董小南心裏發急,第一次在孫睿鳴麵前流下淚來。
孫睿鳴有些無可奈何,隻好走到一旁,任她哭去,直到董小南的情緒平靜下來,才溫聲道:“既如此,你且在山穀裏等著,我去那頑皮丫頭。”
說完,孫睿鳴轉回屋內,提了劍就走,董小南也是難得見他發火,頓時怔在那裏,她自從嫁給孫睿鳴之後,夫妻和順,從未紅過一次臉,孰料這次,卻因為女兒之事互相起了爭執。
孫漱皎卻全然不知道這些,她頭一次自個兒出穀,又沒有父親母親在身邊,隻覺快樂無比,在大街上主這裏走走,那裏瞧瞧,但凡瞧見有什麽稀奇古怪的,便拿起來細看。
忽然,聽得前麵一陣鑼響,人群中有人喊道:“快來瞧快來看,從西域來的魔術大師,現場為大夥兒表演呢。”
西域魔術大師?孫漱皎興趣大增,她還是頭一次聽聞,立即興衝衝地靠了過去,但見人群中用長繩圈出塊空地,最中間搭了個木台,上頭放了個箱子,箱子後麵站了個男人,正拿著一麵鑼不住地敲,見人到得差不多了,才“鏜”地又敲了一聲鑼,眉開眼笑地道:“感謝各位前來捧場,今天的雜耍,一定讓諸位開眼!下麵,有請魔術大師約克翰。”
話音一落,後麵的紅布掀起,走出來一個十分高大的男人。
“啊,紅頭發!”孫漱皎忍不住驚歎,她年紀小,是以對什麽都感覺好奇,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人,故此驚歎。
西域魔術師走到木箱後站定,先從身後拿出根紅色的小木棒,又從另一隻衣袖裏掏出張手絹,在空中一抖。
他用魔術棒指指紅布,再打開時,紅布裏撲棱棱飛出一隻鴿子,直衝上半空。
人群裏轟然發出一陣叫好,再看魔術師,氣定神閑,拿著那塊布轉了一圈,這回抖出來一堆金幣!
人群裏的喝彩聲更加響亮。
約克翰又變了些花樣,然後收起帕子,笑眯眯地道:“不知下方哪位願意登台,和我一起獻藝?”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有些遲疑,一則因為鄉下地方,實在沒有見過世麵,不曉得耍這樣的戲法會不會給自己招來麻煩,二則
因為約克翰是個西域人,很難取得他們的信任。
見眾人如此,約克翰眼裏閃過絲失望,不過隨即恢複淡然:“沒有嗎?”
“我來!”他話音剛落,便聽見人群裏響起一聲清亮的回答,約克翰定睛看時,見是個梳著雙髻的小姑娘。
“好,請這位小姑娘上台。”
孫漱皎大步走到木台邊,輕輕一躍便飛了上去。
約克翰揭開箱蓋上的布,打開箱蓋,先定定地看著孫漱皎道:“你相信我嗎?”
孫漱皎一愣,剛欲答話,忽然覺得頭有些暈乎乎的,心中隨即湧起警惕,不過很快釋然,躺進木箱中。
眼前一黑,卻是那箱蓋落了下來,外麵的人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西域魔術師要表演什麽魔術呢?孫漱皎忍不住暗揣,緊跟著睡意陣陣上湧,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在一輛馬車之中,孫漱皎大驚,霍地起身,先仔細檢查自己的衣衫,確定並無異樣,才朝馬車邊上摸去,微微揭開車簾往外瞧去,卻見馬車正在一條長長的土路上前行,四周漆黑一片。
難道,自己被那西域魔術師給劫了?孫漱皎心中浮起幾許驚懼,隨即淡然,爹爹不止一次告訴過自己,縱然遇到天大的麻煩,也要冷靜,唯有冷靜,才可以找到最正確的解決之途。
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孫漱皎強令自己鎮定下來,開始仔細思索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這個西域魔術師,原本就是個大騙子,還是他見自己年幼,故此擄去?不過,他擄走自己想幹嘛呢?
因為她一直在山裏長大,孫睿鳴也不想把外麵世界那些不好的事告訴她,所以她自小看到的,都是陽光溫暖的一麵,甚少識得這人世間的險惡,此際縱然被困,也沒有把事情往壞的方向想。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麽,自己不妨以不變應萬變,想明白這一點,孫漱皎索性再度躺下,閉上眼裝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那個西域魔術師撩起車簾走進,把她給抱下車,一直抱進一座很大很大的院子,送進一間黑漆漆的臥房。
耳聽得外麵再無人聲,孫漱皎方才翻身落地,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將右耳貼在門板上,她跟隨孫睿鳴修煉了一段時間,初具內力,所以聽覺比尋常人敏銳。
“主人,十六名女童已齊,什麽時候將她們送去王府?”
“不急。”西域魔術師的聲音十分低沉,“這件事,我還得仔細安排,你隻要照顧好她們的飲食起居就成。”
“是,主人。”
倘若是一般女孩子,此際定然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孫漱皎卻隻覺得好玩——王府?什麽王府?會是京城嗎?如果是京城,那自己豈不是可以見到三叔了?
接下來幾天,她的日子過得十分平靜,每天準時有人送飯菜來,還有換洗衣服,孫漱皎十分仔細地照顧著自己,既不哭,也不鬧。
第八天頭上,她被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帶出房間,送上一輛馬車。
馬車四周都垂著厚厚的簾子,車廂裏一片昏暗,孫漱皎定睛看時,卻見車內有十幾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子,此際個個瞪大雙眼,驚駭地看著對方,竟無一人敢言語。
馬車顛顛簸簸,一連走了好幾日,方才再次停下,孫漱皎和其他女孩子一起下車,還沒瞧明白四周是怎麽個情形,已然又被帶進一座大大的園子裏。
魔術師安排她們先呆在一間大大的廂房裏,然後引進來一個下巴尖瘦的女人,從孫漱皎的目光看去,倒也瞧不出她的年紀。
“玉媽媽,這些小姑娘就先交給你了,好好調教她們,到時候我再來領。”
“好說,好說。”女人點頭,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魔術師交代清楚一切,便轉身離去
。
等他走後,玉媽媽令人搬來張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了,慢條斯理地道:“你們可都給我聽清楚了,自今日起,你們便是我這樊樓的姑娘,我讓你們往東,你們就得往東,我讓你們往西,你們就得往西,聽明白了嗎?”
小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不知所措。
“好了,念在你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今日就先作罷,何嬸,你先帶她們下去,洗澡睡覺罷。”
“是,玉老板。”
一個身形肥胖的女人從一旁走來,低頭答道。
小姑娘們跟在何嬸身後出了門,孫漱皎這才瞧清,自己所處之地是一座極大的院子,四周圍著高高的牆,正中是一幢三層高的樓,兩邊是平房,何嬸安排她們四人一間屋子,吩咐她們互相之間不許吵鬧,不許隨即聊天,然後便離開了。
直到此時,小姑娘們心弦稍解,有活潑的便開始互相聊天。
“你是哪兒的?”一個小姑娘用手戳戳孫漱皎,壓低嗓音道。
“我?”孫漱皎眨巴眨巴眼,“我一直住在山裏,也不知道那叫什麽,你呢?”
“我在吳江縣。”女孩子頓了頓,“那天和哥哥一起趕廟會,看見那個西域魔術師玩把戲,覺得很好奇,便看住了,不知道怎麽卻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躺在馬車裏。”
孫漱皎見她口齒清楚,反應靈敏,心下喜歡,便往她身邊湊了湊:“那,你害怕嗎?想家裏的人嗎?”
“最開始很害怕,”小姑娘想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道,“可是後來就不怕了,這裏隻是不見人,但給吃給穿,也沒人打罵,至於家裏人……我隻有哥哥和老奶奶,老奶奶瞎了,不頂事,大概隻有哥哥很著急……”
孫漱皎暗覺好笑,這丫頭原來稀裏糊塗,什麽都不明白,她也不點破,抬手掩唇,打了個嗬欠:“我困了,睡覺去。”
“我去困了。”
兩人結束談話,鑽進被窩裏,沒一會兒便呼呼睡去。
在院子裏好吃好喝四天之後,她們才再次被帶到玉媽媽跟前。
“何嬸。”玉媽媽略一招手,那何嬸捧著個盤子,逐一從她們跟前走過,將牌子分到她們每個人手裏。
“記住了,從今兒個起,你們從前的名字一概不能用,這牌子上寫的是什麽,便叫什麽。”
孫漱皎把自己手裏的牌子翻過來,仔細瞧了瞧,隻見上麵刻著:“紅姬”二字。
紅姬?
這名字怎麽聽著別扭?
她又探頭去看旁邊一個女孩子手裏的牌子,卻見其上刻著:“白姬”二字。
她正欲細想這裏頭的玄機,卻聽玉媽媽提高了嗓音道:“聽著,我叫到誰的名字,誰立即答應!不得有誤!”
小姑娘們齊齊一怔,然後各個打起精神來。
“紫姬!”
“……在。”其中一個個頭嬌小的女孩子,顫聲答道。
“綠姬!”
“在。”
“橙姬!”
“在。”
“紅姬!”孫漱皎才怔了一下,頭頂已經重重挨了一戒尺,“沒聽到嗎?”
孫漱皎心頭火起,便要發作,旁邊的白姬用勁兒拉扯她的衣服,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硬壓下怒氣,幹幹地應了聲:“在。”
何嬸一連叫了三回,確定她們都不會再忘記自己的“別號”,方才略一點頭,退回玉媽媽身邊。
“從今日起,你們便是我樊樓的傾城十六姬,晚上好好休息,明日開始接受嚴格的訓練!”玉媽媽言至此處,麵色忽地一寒,“倘若有那怕苦畏難,實在無法完成修煉任務的,統統都會被罰去暗房,不準吃飯,不準外出!若是次數多了,一不小心餓死在裏麵,也是可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