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歸來

棗花認認真真經營茶樓酒舍,日子越發過得紅火。

胡商來過幾次,給她捎帶來鄭逢奕的消息,讓棗花覺得有了盼頭,她深深地相信著小郎君,相信著小郎君有一天,一定會來的。

郎君,棗花會等著你,好好地等著你。

春天裏,棗花娘又生了一個女孩子,大彪見了,心中略有些不喜,故此天天在外頭喝酒,也不照顧棗花娘和小女孩兒,棗花幾次回家裏看見,心裏未免生氣,於是去找阿彪,和他理論,阿彪也不好說什麽,於是隻得又回家裏。

這夜傍晚,棗花收拾了東西,關上店門,剛準備回院子,一條人影忽然撲上來,一把緊緊將她抱住,雙手往她胸脯上**,口中不三不四地道:“棗花,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

“放開。”棗花冷聲低喝。

對方卻不肯撒手。

“放開!”棗花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對方略一縮手,然後腆著臉湊上前來,棗花不再多言,一個手肘正中對方腋下,對方哀叫一聲,滾倒在地,棗花轉身,雙目凜凜地直視著他。

男人跳起來,並不驚懼,卻撒潑道:“明日清早起來,我便向全城的人叫嚷,說你跟我好過了!”

“是嗎?”棗花微微冷笑,從懷裏摸出一柄匕首,凝空一劃,鋒利的刀尖自男人耳這擦過,那男人臉頰上立即多了條血痕,他不由得“嗷”地叫了一聲,噔噔噔接連往後退,瞪大雙眼震驚地看著這個女人。

棗花一步步踏前,手持利刃逼近他:“聽著,天下女人不都好欺負,你給我記好了。”

男人打了一個寒顫,灰溜溜地走了。

棗花這才把匕首收好,一個人慢慢地朝小院子走去。

“棗花娘,跟你說個事兒。”

剛進院子,棗花便聽見西邊房間裏傳來說話聲。

“什麽?”

“縣尉家的公子看上了咱家棗花,想娶她過門呢。”

“縣尉家的公子?人你可見過?”

“見過了,是個幹淨利索的小夥子,模樣性情倒都是好的。”

“這事我可做不了主,棗花說她心裏有人了。”

“你聽她瞎說,哪有什麽人?再則自古以來婚姻大事,概由父母作主,她一個女孩子家,懂得什麽?”

“棗花她……”

棗花娘的聲音還沒落地,棗花已然衝到窗下,衝著裏邊大聲喊道:“我說過了,我的事不許你們多管!若你們再多說一句,我立即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

裏麵頓時鴉雀無聲。

棗花站在窗下良久,確定彪爹他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方才一個人回到房間裏。

躺在床上,她又把那柄匕首拿出來,仔細地看著——小郎君你知道嗎?我今天第一次動手傷了個男人,小郎君你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呢?我真地好想你。

明月照空庭,榴花輕許人。

寂寞梧桐夜,琴瑟默無聲。

棗花越來越慵懶了,每日裏不事梳洗,隻是一心照顧著鋪子,她的產業越來越大,賺的銀子越來越多,當然,年紀也越來越大,城裏的人開始議論紛紛,女孩子到了二十歲上還不出嫁,那可真是一樁笑話了。

棗花卻仍然相當地沉得住氣,看著自己的姐妹們一個接一個出嫁,她卻仍舊穩如泰山一般。

這日,她站在櫃台裏,正在撥打著算盤,外頭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抬頭的瞬間,棗花聽到一陣奇妙的聲音,悠

揚而動人。

那進門的男子朗眉星目,風度翩翩,腰間懸了一柄長劍,兩人久久地對視著,刹那間忘卻了所有的一切。

旁邊的夥計也呆住了,他們實在沒有見過這般俊俏的人,與此地凡夫俗子全然不同。

“關門。”

半晌,棗花隻這樣說,夥計手腳利索地趕緊關門。

待客店裏隻剩下兩個人,棗花離開櫃台,驀地撲進對方懷裏,抱住他的脖頸,用力地吻著:“逢奕,你來了……”

男人卻哈哈地笑了,兩手攬住她的纖腰,在她臉頰上掐了一把:“小丫頭,你怎麽知道,不曾認錯人?”

“縱然你化成灰,我還是會依然認得。”棗花微微地笑,眼裏不禁滾下淚來,“你總算是來了。”

“傻瓜。”男人左右看看,然後解下腰間長劍,輕輕擱在桌上。

“小郎君,你家的事?”

“皇上大婚,頒下特赦令,所有的犯人都獲得了釋免,隻是,我如今身無長物。”

棗花搖頭,但笑不語。

鄭逢奕也笑了。

這紅塵不管多麽冰冷,唯有她這裏,是他最溫暖的歸宿。

於是,第二天夥計們異常驚喜地發現,他們多了一位新掌櫃,這位新掌櫃的手腕較舊掌櫃更加犀利狠辣,簡明利索,夥計們暗暗叫苦,從前舊掌櫃握權時,他們尚能偷一點懶,如今新掌櫃當家,他們愈發是連半點子耍懶的機會都沒有了。

三天後,棗花帶著新掌櫃走進院子,那男子朝著彪爹和棗花娘一個鞠躬彎下腰去,卻把棗花娘和彪爹都給嚇呆了。

彪爹趕緊起來將男子扶住,棗花娘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坐,快坐。”棗花娘招呼他們坐,自己進廚房忙忙地燒水。

大彪坐在桌邊擦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看得出來,這男人絕非尋常人,通身氣度令人震驚。

“謝彪爹這些年來傾力照顧棗花,在下感激不盡。”

“哪裏,哪裏。”大彪隻是不住哆嗦。

棗花站在男人背後,默默不語,她的小郎君,不管是前世抑或今生,都是那般地光彩照人。

在小院裏默坐了一瞬,棗花同著小郎君出了門。

小郎君回頭看一眼,因道:“棗花,這兒好歹不是你的家,咱們還是另尋一處地兒,好好地過日子吧。”

“嗯。”棗花點頭,臉上盡是甜蜜的笑。

回到新院子裏,兩人開始商議成親之事,棗花因道:“我在這裏認識的人並不多,隻在酒樓擺兩三桌酒席即可,隻是你那邊,爹和娘,他們——”

“我們先在此處辦婚禮,待時機成熟,我再帶你回湘南拜見爹娘,可好?”

“一切便依夫君。”棗花深深地彎下腰去,向他行了一禮。

鄭逢奕的心踏實下來,拿過棗花的手,掀開她的衣袖,目露深情地看著那朵小花——前世種種,曆曆在目。

他不禁伸手,深深地將她攬入懷中,親吻著她的額頭:“幸好,幸好老天沒有讓我們錯過。”

“是啊。”棗花也點頭,“不管是前世,抑或是今生,或者來世,我一定都會等你,等你在萬丈紅塵之中,一眼將我認出。”

“棗花。”鄭逢奕一把將她抱出,眸中不由落下淚來。

“從此齊眉舉案,夫唱婦隨,可好?”

“好。”鄭逢奕點頭,“從此齊眉舉案,夫唱婦隨。”

又是半個月後,鄭逢奕於酒舍中擺

酒,相邀鄉親父老,城中不少鄉紳紛紛往前,視其百年好合。

那日鄭逢奕一身大紅喜袍,整個人看上去神清氣爽,器宇軒昂,往堂前一站,羨煞無數人。

“來,喝酒,喝酒。”

酒桌上觥籌交錯,人們說著笑著,紛紛稱揚這一對金童玉女,真是璧人。

待賓客們退去,鄭逢奕攜棗花入洞房,隻覺心中快慰無比。

長條桌案之上,兩支龍鳳喜燭默默地燃燒著,紅綃帳中,兩人麵麵相對。

“逢奕……”棗花抱緊他的脖頸。

“棗花。”男人在她額頭上深深印下一個吻,然後除去她的鞋襪,吻住她的朱唇。

新婚燕爾,恩愛纏綿。

“這一世,我們仍要延續前世的傳奇——無論你在哪裏,抑或我在哪裏,我們的心,都永遠地在一起。”

“是,我們的心,永遠在一起。”

“翠茗樓新店開張,凡進樓品茶者,均免費贈送茶葉一份,快看快看,這是什麽?”

一座新修的樓閣前,人們紛紛駐足細看。

“走吧,進去嚐嚐,去嚐嚐。”

人們陸陸續續地進樓,夥計們滿臉笑意地穿梭於其間,將新衝的茶葉送到各位客人們麵前,客人們端起茶盞細嚐了,紛紛點頭:“味道可真是不錯。”

當下,便有客人向夥計打聽,茶葉多少錢一斤,夥計們均微笑作答,棗花告訴他們,無論來了多少客人,或者客人從哪裏來,都一一地仔細登記妥當,還有客人們的喜好,一切等等。

夜裏,等夥計們離去,夫妻倆方才關了店門,仔細地盤點。

“棗花,你是打算開一家全國最大的茶店嗎?”

“夫君想做什麽呢?”

“嗯,”鄭逢奕仔細想,“我其實是想開一家棋社。”

“開棋社?”棗花點頭,“這想法也挺不錯。”

“然後呢,武館,你有了,還有什麽來著,總之,慢慢來吧。”

夫妻倆盤算著,都覺得開心極了。

“總之。”棗花拿過他的手,緊緊握住,“夫君,我相信,隻要咱們倆在一起,沒有什麽難題不能解決。”

“當然了。”鄭逢奕臉上全是笑,“天底下還有什麽事,能難倒你家夫君?”

棗花就異常幸福地笑了。

是啊,天底下還有什麽事,能難倒她家夫君呢?

“得啷個喲,得啷個喲,得喲,得喲,得喲……”

這天早晨,棗花剛出門,便聽見大街上傳來一陣小兒唱歌的聲音,她站在門邊,看著那些小孩子一溜煙地跑過去。

陽光灑下來,把大街上的一切照得分分明明。

真是一個晴朗的好天啊!

日子真好!

就是這樣的好。

有了夫君,就好像有了一切。

轉過身,棗花找來一麵鏡子,對著鏡子細細梳理著頭發,鄭逢奕從後麵走來,接過她手裏的梳子,輕輕替她篦著頭發。

“青絲如緞,人麵桃花,娘子,你可真是美豔不可方物。”

棗花抿唇兒淺笑:“我有那麽美嗎?”

“當然,我家嬌妻是這天下間最美的女子。”

棗花輕輕地咬了咬唇角。

或許吧。

她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所以不欲任何人欺辱。

“夫君。”往後躺進男子懷中,棗花輕輕地咬了咬他的下頷,卻被他的胡須紮得直癢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