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丈夫並非良人
幾個婆子本就是粗獷之人,說起話來嗓門也大。剛才那些話被已經出了雍景別苑的李沐雲全數納入耳朵,她身子頓了頓,又是一聲歎氣,加快了出園子的步伐。
這些天,她在長孫府後院裏來來回回,路已經差不多都摸清楚了。沒有丫環陪著,李沐雲就一個人慢慢悠悠的在後院晃蕩著。原本身邊還有華儂,她還能在自己犯糊塗的時候提點一下自己。現在,她挨了板子,自己身邊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原本她以為,隻要自己足夠低調,誰也不招惹,就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過……華儂身後血肉模糊的的模樣又浮現在李沐雲眼前,她搖了搖頭,好像是不太可能的。
腦袋裏麵思緒萬千,腳下的步子也漸漸的慢了下來。
李沐雲不遠處是一片小小的竹林,秋意濃了,秋風一起,便是嘩啦啦的竹葉落地的聲響。她被這風吹竹林的聲音吸引,剛準備抬頭,卻隻見一個淡紫色的身影迎麵奔了過來。
李沐雲還沒來得及回神,便與麵前的人撞了個滿懷。兩個人驚呼一聲,條件反射的扶住對方,這才晃了晃身子,穩住了。
這猛地一撞,把李沐雲驚得冒了一身薄汗。她定睛,這才看清楚了來人。
“花姐兒?”李沐雲心裏納悶,雖然隻見過這花想容幾麵,不過每次她都是十分的穩重得體,規規矩矩的從來就沒有出錯。今天居然如此這般的驚慌,她臉色微紅,眸子泛著水霧,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氣質。
花想容抬頭看見自己撞到的人是李沐雲,先是大吃一驚,而後臉更紅了。她驚慌的福了身子,“二……二少奶奶?”
對於花想容的驚慌,李沐雲倒是坦然。她理了理被撞亂的衣襟,不動聲色的往後麵挪了一些,落落大方的受了花想容的禮,“嗯。”
輕咬朱唇,花想容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她定睛瞧了一眼李沐雲,心裏百轉千回:自己一直以來就小心翼翼的避開與李沐雲見麵的機會,隻怕兩人見麵會尷尬,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到了。她又是一福,而後起身,盡量平複自己聲線:“二少奶奶,婢子還要趕去老太太那裏,婢子就先……”
花想容說到這裏,伸手在自己的額頭上輕拭了一下。李沐雲了然:這花想容隻怕是見著自己覺得尷尬了吧?她望著明眸皓齒的花想容,心裏湧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既然老太太那邊還有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李沐雲穩了穩身子,嘴角彎起,盡量笑得恬靜。
花想容聽了李沐雲這話,原本緊繃的身子舒了些,鬆了口氣,“多謝二少奶奶。”她微微抬起頭,望見一臉溫柔的李沐雲朝自己笑了笑,她這才往後退了幾步,再轉身疾步離開了。
李沐雲望著那一抹紫色越走越遠,強逼出來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柳眉漸漸的蹙緊,縱觀這長孫府上下:誰會最願意自己出錯?若是自己受罰,受了冷落,誰又會是最受益的人?
李沐雲收緊手掌,緊緊地攥住衣擺:炙夏討厭花想容,從一些十分細小的地方就表現出來了。在李沐雲的眼裏,那些細節恰恰就是心裏最真實想法的反應,應該不會是假裝的。就憑著炙夏的那份心氣兒,也應該不會跟花想容密謀什麽才對。
秋風又起,李沐雲打了個冷戰:天氣又涼了。她丟開紛繁的思緒,轉身準備往探春園去。聽炙夏說,華儂好像就是在那邊養傷的。探春園雖說是個園子,但是比較起少爺小姐們住的園子就想去甚遠,其實也就是長孫府下人住的地方。
華儂現在有炙夏照顧著,但是李沐雲還是放不下心,這才從雍景別苑裏走了出來,想去那邊瞧瞧。
她轉身慢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的小竹林裏麵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響。李沐雲猛地回頭,卻又沒覺得哪裏不妥。她抬起頭,剛才並沒有起風,怎會有那
些奇怪的聲響,難不成是自己聽錯了?
李沐雲狐疑的轉身,才剛邁開步子,身後又傳來的窸窸窣窣的響聲。她猛地轉身,那響聲又沒有了。一陣寒意滑過背脊,難不成這竹林裏有蛇鼠之類的東西?可是,那些細小的東西又怎會弄出那麽大的聲響?
拎起裙擺,李沐雲探出腦袋,輕輕地往那竹林子裏麵走了去。
隨著步子慢慢走近,眼前的視線也開闊了起來。穿過這一小片竹林,就是隔著福祿苑的池子,池子邊的假山上正斜靠著一個人,隻露出半個身子。從衣著來看,應該是個年輕的男子。
李沐雲又輕輕地往前幾步,瞧見那個男子正仰起頭手裏抓著一罐酒,沒頭沒腦的往嘴裏灌。
“這長孫府怎麽還有這號人?居然在這裏喝起酒來了,真是沒有規矩。”李沐雲在心裏悶哼了一聲,挑了挑眉頭:想來剛才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也是這人走出竹林弄出來的聲響吧?
假山後麵的男子又舉起了酒缸,猛喝幾口。
李沐雲斜睨了那酒缸一眼,轉身準備離開。這個時候,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她條件反射的縮了一下肩膀,低呼了一聲。
“誰?”假山後麵的男子似乎察覺到有人來了,含糊不清的喝了一聲。
李沐雲身子一頓,望著腳邊上已經碎成了幾塊的酒缸,無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轉過身子。
此時,靠在假山後麵的男子也搖搖晃晃地站了出來,眼神迷離的瞪著李沐雲,還不時的打著酒嗝。
不回頭也罷,一回頭,李沐雲整個臉色都變了。她緊咬著下唇,眸子變得犀利起來,這人原來是她的相公長孫昱啊!
兩人對視良久,李沐雲緊捏著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這麽往往複複幾次,終是鬆了開來。她冷眼瞧著長孫昱搖搖晃晃的窩囊樣子,隻覺得嫌惡。
“嘁,為了這種登徒男子生氣,他可配?”李沐雲在心底輕哼一聲,拎了裙擺,轉身離開。
李沐雲心下腹誹著,腳上的步子也加快了。
對於別人她倒是可以不計前嫌的委曲求全,可是每每遇到自己傳說中的相公……那日,他強吻自己的畫麵總是浮上腦海,特別是長孫昱戲謔的眸子,讓李沐雲恨得牙癢癢。
就這樣,她每次見到長孫昱,就像是冤家碰頭一般。心裏那團無名火就這麽冒了上來,有時候,就連她本人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站住!”長孫昱怔怔的望著李沐雲走了兩步,突然喝了一聲。
李沐雲忽的繃緊身子,眸子眯了一下,然後擠出一臉的笑意,幽幽地轉身,“相公,您在叫妾身?”
長孫昱上前了兩步又頓在原地,細細的打量起李沐雲來,仿佛以前不曾認識一般。
“……”直視著長孫昱,李沐雲一時語噎,她迎著長孫昱迷離的眼神。看著他的眼神慢慢聚焦,從開始的漠然變成了狂喜。突然,長孫昱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幾步,一把抱住了李沐雲,“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剛才說的話不是真心的,對不對?”
一股濃烈的酒香迎麵撲來,吸了這氣味,李沐雲嫌惡的皺眉。她隻覺得眼前一片陰影攏了過來,然後就緊緊地被長孫昱摟住。腦袋裏空白了兩秒,直到長孫昱的臉碰到自己的臉頰的時候,她才猛地回過神,“這個登徒子在幹嘛?!”
身子被長孫昱緊緊的環住,李沐雲漲紅了臉,根壓根就沒聽見他在說什麽,隻是用盡全力想逃出長孫昱的桎梏。
“長孫昱,你……你放開我,你到底想做什麽?”李沐雲急了,什麽態度、禮儀也都顧不上了,手腳並用,她奮力的撕扯著長孫昱的衣物,卻未能撼動他一分一毫。
長孫昱眯著眼睛,汲取著李沐雲身上淡淡的清香。李沐雲的反抗他已經完全的忽略了
,懷裏的人兒掙紮的越厲害,他便更加的把手臂收緊了一分,嘴裏還喃喃的說道:“初塵,初塵,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長孫昱的話音未落,李沐雲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扭頭瞧了一眼還沉浸在自己夢裏麵的長孫昱,他一臉的滿足,眸子裏透著自己從未見過的溫柔。
這一秒,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李沐雲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輕喘聲,還有長孫昱滿足的輕歎。
見懷裏的人兒沒有了動作,長孫昱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輕輕鬆開了懷裏怔忡的人兒,伸手輕撫上李沐雲的臉頰,眼神迷離的望著。就這樣癡癡的看了一會兒,長孫昱低下了頭,慢慢地往李沐雲那邊靠了過去。
就在長孫昱的唇馬上就要觸到自己的雙唇的時候,李沐雲眸光一暗,想也沒想的揚起了手臂。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長孫昱的腦袋應聲往旁邊一偏。
李沐雲鐵青著臉,收回了落在半空的手,望著長孫昱俊美的臉上漸漸浮出幾個淺淺的指印來。她厲聲說道:“長孫昱,你給我睜開眼看看清楚,我是李沐雲,不是你的花想容!”李沐雲說完這話,胸口突然就堵得慌,她一把推開了愣在自己麵前的長孫昱,感覺受了莫大的委屈。
“初塵?”長孫昱挨了那一巴掌,酒似乎還沒有醒。他迷蒙著雙眸,伸手捂著自己的臉頰,不解的望著李沐雲。
又是花想容!難道剛才那一巴掌還沒有把他打醒嘛?李沐雲蹙眉,滿臉戾氣的瞪著長孫昱,“我再說一遍,我是李沐雲,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花想容!”
長孫昱輕揉了一下臉頰,眸光依然失焦,“……”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李沐雲身體裏的血一瞬間倒衝到腦門。她往前兩步,使出了吃奶的勁狠狠地推了長孫昱一把,“長孫昱,你-給-我-去-死-吧!”
長孫昱喝多了酒,站著的時候,原本就是搖搖晃晃的。李沐雲突如其來的用力,讓他一時間沒能站穩腳跟。他打了個趔趄,腳被身後的碎石塊拌了一下,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居然直直的往假山後麵的池子裏倒了去。
兩個人驚愕的瞪大眼睛,直到“撲通”一聲巨響,兩個人才如同被人點撥了一般,同時回過神。
李沐雲驚呼了一聲,奔到了池子邊上,焦急的四處望著,不知如何是好。
池子雖然不算太深,但是長孫昱酒喝的多了,腳下發虛,全身居然使不上什麽力氣。長孫昱在水裏撲騰了幾下,喝了幾口水,腦袋居然也清明了起來,“我……我不會……不會遊泳。”
“長孫昱,過來,把手給我。”李沐雲跪在池子邊上,用力把手伸了出去。剛才會推長孫昱一把,是因為氣急了,自己可是絕對沒有存什麽害人的念頭的。若是長孫昱因為自己一時失手而喪了命,那自己可就要莫名其妙的背上一個謀殺親夫的罪名了。
就在這兩人在池子邊上糾結的時候,池子對麵突然傳來了呼喊聲。李沐雲本就做了錯事,心裏發虛。一聽到那邊的呼喊聲,她便條件反射的探頭望了過去。
對麵站著幾個穿著深藍衣物的青年男子,看打扮像是長孫府的小廝。他們一邊朝這邊跑,一邊呼號著:“不好了,不好了,二少落水了!二少落水了!”
李沐雲伸出的手條件反射的縮了回來,她不由自主的朝後麵的假山縮了縮。
她低頭瞧了一眼還在撲騰的長孫昱,複又望了一眼疾步跑過來的小廝,心一橫,站了起來:反正這些小廝不會不管他的,這次……就當是給長孫昱一些教訓。他不是醒不了酒嘛?自己就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徹底的醒醒酒好了。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是李沐雲卻邁不動步子。她回頭看了一眼長孫昱,終是彎下身子,伸出了手,“把手給我,過來一些,把手給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