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生悔意

從乾安宮出來的時候,沐銘天還在沉睡著,溫筱晚卻毫無睡意,心裏一直想著,沐無憂要玉璽幹什麽?雖說玉璽是一國的象征,但天瑞國並不會因為玉璽在誰的手中就尊誰為帝,朝臣也不會因此而彈劾沐銘天。沐無憂此舉毫無意義,反倒會因為盜玉璽而被抄滅九族。

他到底要玉璽幹什麽?到底想要幹什麽?

三更時分,溫筱晚帶著滿腦子的疑問回了芳華居,小蘭、小林子等人都在大廳裏候著,見到她便忙上前來道喜。溫筱晚扯了扯嘴角,每人送了一小顆銀錁子。宮裏的這些內侍們,有事沒事都要來道喜一聲,這習慣真是……隻因她們的俸祿並不見得有多優厚,思來想去的也就是這點賞頭,她反正有,多賞一點也沒關係。

眾人得了賞,都是一臉的喜色,服侍著她先沐浴更衣,才沉沉地睡了,可睡得並不熟,夢特別多,一會兒是沐銘天發覺沐無憂指使她來盜玉璽,一怒之下要將她淩遲處死;一會兒是沐無憂搶了沐銘天的皇位,卻要將她這個知情者殺了滅口,免得被人知道他是如何謀朝篡位。

反正夢來夢去,最後要死的都是她,溫筱晚一怒而起,不睡了!

張開因睡眠不足而紅通通的眼睛,溫筱晚這才發覺天色已經大亮了。夏季的白日特別長,她有些愁苦日子該怎麽過,自那天走後,沐無憂也有半個來月沒入宮了,也不知道暗鎖機關找到了沒有,昨日聽沐銘天的意思,這禁地有幾道暗鎖,隻怕得叫來上官焰和沐無憂一起才有把握闖入。

溫筱晚思慮完畢,又驀地一怔,怎麽自己設想害人的事這般熟練了,仿佛是個中老手一般。禁不住微微一歎,原則啊,還真是個有彈性的東西,為了回家,她真當起賊了。也罷!這個世界的誰是誰非又關她什麽事呢?其實逆反這種事,在中國古代,也是每朝每代都有的,成王敗寇,從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雖然溫筱晚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可麵對著一天比一天對自己親昵信任的沐銘天,心底裏那種愧疚之感越燃越旺,幾乎灼得她精神崩潰。偏偏盜玉璽一事這般絕密,連小蘭都不知道具體內容,桑柔偶爾來找她聊聊,她也不能說,想找來沐無憂談談天發泄發泄,他卻一連半個多月鬼影子也不見一個,害她連個說說話弛緩一下神精的人都沒有。

這天,沐銘天又派人來傳了她去禦書房陪伴。

溫筱晚收拾得清清爽爽地來到禦書房,這一回禦書房裏,除了沐銘天,還有一個人——順王沐晨曦。

就算溫筱晚沒料到會在禦書房見到外人一般,沐晨曦也沒料到自己竟還能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溫筱晚。那一夜的胡旋舞,她如盛放的玫瑰一般,在他的心底熱情地綻放

,令他每每夜半,都會心痛得從無夢的沉睡中醒來。

沐銘天自溫筱晚俏麗的身影出現在禦書房門口,便將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隨即起身來到門口,親自牽著她的小手走回禦座。因此,沒有瞧見皇弟沐晨曦眼底的欣喜若狂和痛苦相思,若不然,他一定會立即讓溫筱晚先回芳華居。

“對了,晚兒,他是朕的胞弟晨曦,當朝順親王,你快快見禮。”

溫筱晚柔順地輕輕一福,“順王爺有禮。”

沐晨曦忙回了一禮,“皇嫂有禮。”

溫筱晚一怔,皇嫂?以她寶林的等級,這個稱呼可不恰當,忙擺著手道:“王爺誤會了,妾身隻是個寶林。”

沐晨曦這下尷尬了,外間早就在傳溫筱晚深得寵愛,他原以為她早已升為嬪妃了,卻原來她還隻是個小小的寶林。這聲皇嫂可叫遭了,若是沐銘天在意,很可能會定她個逾製之罪。

想到自己會無意中害了心上人,沐晨曦忙偷瞧了一眼皇兄的臉色,沐銘天隻是笑睇著溫筱晚,親昵地將她摟在懷中,沒有任何不悅的表示,這才放下心來。

溫筱晚靠在沐銘天的懷裏,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皇上,您若有事要忙,妾身先退下吧。”

沐銘天輕輕一笑,握住她的小手道:“無妨,國家大事朕已經同晨曦談完了,正想去竹風居下盤棋,你陪著朕去。”

看下棋?說實話,有些無趣。溫筱晚忙編了個理由,附在沐銘天的耳邊小聲道:“妾身不好見外臣。”

沐銘天笑了笑,“咱們都是一家人,不拘這些小禮。”

溫筱晚無奈,隻得隨這兄弟二人到竹風居觀棋。沐銘天棋風犀利喜歡勇往直前,而沐晨曦則相對保守以守為攻。溫筱晚在一旁漸漸地看出了點門道,忍不住尋思起來,人都道棋風如人風,沐銘天看起來是個喜歡直麵危險、勇於出擊的人,若是他知道沐無憂想盜玉璽,不知道會采取什麽措施來阻止。

心中一走神,一局棋便下完了。沐晨曦含笑認輸,沐銘天搖頭輕笑,“你呀,就是太膽小了一點,若換成朕來下你這邊,在這一步時,朕必定大膽衝入對手腹地,這局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言語之中,莫不透著意氣風發。

此時已近午膳時分,沐銘天留順王用膳,溫筱晚作陪。席間,君臣二人少不得要談及朝政。沐晨曦微蹙眉頭問道:“皇上,為何您要將東江的旱災交由沐無花去處理?上回無花督建河堤,就曾有人說銀兩花費過巨,可又一直找不到帳麵漏洞,若是這次賑災的銀兩也短了無數,災民豈不是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沐銘天欣慰一笑,“晨曦你能想到這一點,令朕深感欣慰!無花

能力超群,隻是有點漏財的小毛病,朕以為還不足以為懼。若晨曦實在是放心不下,朕便令你以避暑為名,去東江暗訪,若有任何消息,記住!回來報與朕,切不可擅自行動!”

沐晨曦立即從座而起,恭敬地斂袍跪下,沉聲道:“臣遵旨。”

溫筱晚坐在沐銘天的身邊,神色自若地將精心剔了刺的魚塊夾入他的碗中,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可目光卻忽溜溜地在安從的臉上轉了一圈。

這個消息,安從會告訴沐無憂和睿親王吧?想來皇帝還真是難當!身邊的人都要提防啊!

或許是心情舒暢,沐銘天竟與沐晨曦小酌了幾杯,他下午還要處理朝政,一般午膳時是不飲酒的。溫筱晚心中感歎,不由得輕聲道:“皇上若是對沐無花不放心,當初就不應當讓他去啊。”

沐銘天心中得意,忍不住附在她耳邊悄聲道:“若不派他去貪銀子,朕日後哪有扳倒睿親王的本錢?”

原來如此!

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溫筱晚不由得開始同情沐銘天了,隻怕皇位易主之時,他還不知道是什麽人出賣了他吧?

想到這兒,心中忍不住一窒,這些出賣他的人當中,不是也有自己一份嗎?

給我一個理由,讓我為盜玉璽而心安吧!

溫筱晚在心中祈求上蒼,她不想回到現代後,心中還留下一塊抹不去的汙漬,她,曾經親手將一個皇帝送上斷頭台!

因著這個執念,溫筱晚開始關注起沐銘天的政績,希望找出他的昏君、暴君的證據,好讓自己幫助沐無憂的舉動能得到一點點的諒解。

可是,越是近距離地觀察沐銘天,就越是發現,他的確是個好皇帝。每天送過來的奏折,他必定要親閱、親批,各地送來的死囚案卷,他必定逐一審閱,將案件中的各個證物仔細推敲,確認萬無一失,他才會朱筆批下“斬”字。

溫筱晚曾問過他,這些事不是刑部的職責嗎?他笑答:“這的確是刑部的職責,這些案卷也是刑部閱過後才呈上來的,朕怕這些官員們憊懶,使人蒙受不白之冤,才不得不這般勞心勞力。朕每日散朝後都會傳刑部各官員覲見,就是考核他們是否認真地逐一閱過案卷。久而久之,他們便不敢懈怠,到那時,朕才能放心讓他們執掌百姓的生死。”

溫筱晚被他的話語深深打動,若不是將天下百姓的福祉放在心間,一位皇帝何須讓自己整日操勞,幾乎每天都要深夜才能入睡,卻又要在淩晨便起床?

這樣的好皇帝,她真的要幫沐無憂拖下龍椅嗎?

溫筱晚的心中生出深深的悔意,她想放棄!她想勸沐無憂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