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當堂獻舞
錦妃被賜白綾之後,後宮安靜了好一陣子,終於因著六月將近,萬壽節將近,而重新熱鬧了起來。
沐無憂還真是一個極有神通的人,他居然真的將七葉蓮弄了來。七葉蓮是一種盆栽的水生植物,花似蓮形,葉似人手,掌心處有一團火焰一般的花紋,此花紋同天瑞國信奉的天神額上的花紋相同。七葉蓮還是四葉至八葉的,但以七葉最為罕見,也最珍貴,因為七在天瑞國是大吉之數,故而七葉蓮享有神蓮之譽。七葉蓮極難種植,即使成活了也要小心伺候著,一不小心就會枯萎。
因此,當沐無憂托母親睿王妃將七葉蓮帶給溫筱晚的時候,還附贈了一本厚厚的種植手冊,上麵一條條的都是平日栽種時的注意事項。溫筱晚瞧了兩眼便頭暈目眩,丟給小蘭處理,心中不免報怨,這麽難伺候的家夥,怎麽不在萬壽節的前一天再送進來?那她就不必花什麽功夫了。
她哪裏知道沐無憂的目的就是要她親手種植幾天,這才顯得這份禮品的真誠,這份真誠才能打動沐銘天。要知道,皇宮裏什麽寶物沒有?什麽珍寶古玩沒有?臣子們費盡心機收攏來的珍奇,沐銘天也不過就是一時新鮮而已,看幾眼便會鎖入庫房之中。唯有用心打理的禮品,才能得到他的青睞。
想是別的妃子也都懂得這個道理,這皇宮之中,好象並沒有誰去費心找什麽珍寶,各位嬪妃都是一展才藝。會繡花的或繡青鬆延壽圖,或用幾百個小壽字繡成一幅大壽字圖,會畫畫的虞月靈則是畫了一幅極大的萬裏江山如畫,如今已到了收尾的階段。
這段時間沐銘天都沒再宣溫筱晚侍寢,他自己也說不出自己在逃避什麽,反正就是覺得見了她會有些什麽從自己的心中往她身上流淌,還是不見為妙。隻是在聽說她月信推遲了一天的時候,激動不已,立即差了禦醫去診脈,可惜毫無動靜。溫筱晚告訴禦醫,她的月信從來不準的,一般兩個月才會來一次。
聽到禦醫轉述的話語,沐銘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寬心還是失望。其實他今年已經二十一歲,成親已經有四年了。之所以一直沒有子嗣,是因為他還沒有挑選好長子的最佳母親,因此一直悄悄地命人給各妃子用藥,使其不孕。可那晚與溫筱晚合房後,他卻沒有理會安景問他是否用藥的話,而是匆匆地早朝去了。所以他才會以為溫筱晚有了身孕。
可是,若真的有孕了,他會怎麽辦?沐銘天一時也理不出頭緒,隻好先放在一旁,應付了睿親王再說。這陣子除去了右相之後,吏部一直沒能議出個接替的人選,右相的職責暫時由睿親王代理,他知道,這一代理,時間若是一長,權利再想收回就難了。睿親王如今已經擁有了諸多權利,從朝中四品以下官員的任免到戶部十萬兩銀以下的錢財調度,睿親王都可以不必經由他這個皇帝同意,就自行決定。
要如何才能限製睿親王再度擴充其權限?沐銘天陷入了沉思。
轉眼,萬壽節就到了。宮中早已是張燈結彩,各宮的主子們一大早便穿上了各自等級的宮裝,聚到了太後的寧安宮,一會兒要隨下朝的皇帝去太廟祭祀祖宗,祭祀完祖宗後,皇帝還要到大雄寶殿接受朝臣的跪拜,再去廣安門接受百姓的朝拜。中午是皇帝的家宴,在後宮中與母後、妃子們同樂,晚上恩宴朝中大臣和早已到達賀壽的各國使臣,宴賜禦花園,晚宴上還會有歌舞助興。
寧安宮大殿內,各妃們都興致勃勃地議論著今日的午宴,因為她們的賀禮會在午宴上呈現給皇上,不知誰的賀禮別出心裁能得到皇上的嘉許。
桑柔興致勃勃地湊過來,低聲問溫筱晚,“你準備的賀禮是什麽?”
“我……沒準備好。”
桑柔大驚,“不會吧?”
溫筱晚不答反問,“你呢?”
桑柔神秘地一笑,“我送給皇上一顆萬壽丸。”
經桑柔一番解釋,溫筱晚算是明白了,所謂的萬壽丸,也就是中國古代皇帝喜歡煉製的丹藥。這東西初服覺得精神特佳,可裏麵含有大量的鉛和硝,服多了人就萎靡不振,多服還有可能鉛中毒而忙。不過桑柔壓低了聲音告訴她,“其實我哪有
時間煉它?我開爐煉的是我自己要用的藥。這東西是我用藥材製成的,聞起來是萬壽丸的味兒,吃起來不會壞肚子就成。”
溫筱晚扯開嘴角笑了笑,她今天有些無精打采,因為七葉蓮沒了。
這些天她一直關照小蘭要按種植手冊上的注意事項細心照料七葉蓮,她自己也每天早中晚三次去檢查。原本一直沒什麽事的,七葉蓮長勢喜人,花苞已經有蘋果核那麽大了,粉紅的花瓣已經撐破了綠萼,不幾日就會盛開。
可是今天一早起來,小蘭就臉色灰敗地跪在她的麵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七葉連的葉子被人摘走了一片,變成了六葉蓮。六葉蓮雖然名貴,卻遠不如七葉蓮罕見,也沒有七葉蓮的“神花”之譽,這份名貴的賀禮頓時變成了普通的禮品。
溫筱晚好歹出生警察世家,又武藝不俗,昨天晚上入睡之前還沒有發現七葉蓮有任何異常,一整晚也沒聽到任何動靜,隻能說明這是內賊幹的。
自她升為寶林後,服侍的人也增加到了六人,兩名宮女、兩名太監和兩名嬤嬤。溫筱晚將這六人都叫進來,一個一個地審問,審問完的人則被她罰跪在屏風後,不得與外麵未審的人交流串供。她到底學過刑訊逼供,不過一會兒,便找出了內賊,是吳嬤嬤。吳嬤嬤受不起金錢的引誘,被辰妃指使著摘了一片葉子。
溫筱晚當場將吳嬤嬤發落了,可是知道了真相又有什麽用?真要鬧到皇上麵前,若辰妃死不承認,還可以倒打一靶,說是她指使自己的人汙諂她。至於沐銘天會相信誰的說辭,溫筱晚沒有半點把握,隻能咽下這口烏龍氣。
好在她及時讓小蘭發了訊息給沐無憂,希望他能趕在中午之前再弄個什麽珍寶的進來。
可世上的事就是這麽湊巧,沐無憂因一件極重要的事離京了,要到晚宴時才能回來。現在代替他在睿王府中呼呼大睡的,是另一個“沐無憂”,此人雖是他得力的手下,可是對於在短時間之內找一個珍寶出來,卻沒有法子,隻好將訊息又轉給了上官焰。
上官焰的店中倒是有幾方極好的端硯,實在不行這也算是個好禮,隻要送禮的人會說話。可問題是,今天是萬壽節,宮中各門盤查極嚴,假沐無憂怕被人發覺不敢隨意進宮,而上官焰就更沒辦法了,兩人一籌莫展,隻能希望溫筱晚自己手頭有點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而溫筱晚的手頭,還的確有那麽一樣特別的“東西”。她閑得發黴時,自己用彩綢編的幸運星,整整一千顆。原本她編這幸運星,是許願自己能早日回現代,而現在,久等沐無憂不至,太廟祭祖已經完成,午宴馬上要開席了,隻能拿出來送給沐銘天了。
她取了一個漂亮的水晶盅,將一千顆幸運星裝了進去,五顏六色十分美麗。
輕歎一口氣,溫筱晚對於沐銘天會不會喜歡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如果她的賀禮的意頭不是很好,會不會被人拿來大做文章,因此而受罰。
午膳擺在乾安宮花廳。
沐銘天今日極難得地穿了一身絳紫色繡金龍的衣衫,長發隻用金絲玉冠束起,一身極隨意的打扮,看起來神清氣爽、心情極佳。即是家宴,自然是皇上與各妃團坐一席。太後與皇上坐在上位,各妃則按品級依次坐好,品級最低的溫筱晚與桑柔正好坐在了一起,與皇上、太後麵對麵。
圓桌極大,各妃之間相距一臂之遙,方便內侍位上菜兼服侍。
席間沐銘天也沒怎麽將目光放在溫筱晚的身上,卻幾番暗示安景將偏辣些的菜肴放在她的麵前。品過禦宴,便到了送禮的環節。
各妃果然各具巧思,送的禮品不但名貴,而且意頭極好。溫筱晚挑眉看著,心道:辰妃那幅華彩雲錦萬壽圖,恐怕隻有一個字是她自己繡的吧?這麽多細小的字繡起來多耗功夫啊,可整天就見辰妃往皇上的禦書房跑,大獻殷勤,真能繡得出來?
正走著神,太後忽地笑道:“還有兩位沒有獻禮的罷?”
桑柔忙站起身來行禮,將裝著萬壽丸的錦盒雙手奉上。沐銘天打開來放在鼻端聞了聞,微笑道:“好!賞!”安景立即令人托了一盤珍
珠賜給桑柔。
沐銘天忍不住多看了桑柔這位唯一還沒侍過寢的妃子一眼,她自入宮,就一直古裏古怪地病著,此時見她,絕美的小臉上長著兩個巨大的紅皰,忍不住心裏咯噔了一下,又瞧了瞧手中的錦盒,忙將它交給安景收好。心道:朕尚年輕,還不必服用這些玩意。
將目光轉向溫筱晚,見她嬌嬌柔柔地站起來,手中捧著一個漂亮的透明的水晶盅,裏麵花花綠綠不知是什麽玩意兒,想到此女外表柔弱內心精靈古怪,沐銘天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對她的賀禮充滿期待。
溫筱晚走至沐銘天座前,福了一禮,雙手將禮品呈上,小嘴裏說著吉利話兒,“這是妾身特意為皇上壽辰編織的幸運星,整整一千枚,願吾皇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咳,怎麽跟神龍教主一樣了?
安景幫她拿給了沐銘天,沐銘天揭開盅蓋低頭細瞧,的確是些拇指蓋大小的五角星,整整齊齊、各色都有,看著十分漂亮。
太後也將頭湊了過來,瞧了一眼問道:“這小星星就能帶給人幸運嗎?”
還不待溫筱晚回答,辰妃便搶著問,“是不是編星星的材料特殊?”
眾人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溫筱晚隻得答道:“就是用彩綢編的。”
眾妃齊聲“哦”了一聲。所謂的彩綢,肯定是分配到各宮製新衣餘下的料子,而以溫筱晚品級,分給她的綢緞也不會是最好的。拿這些的材料給皇上做賀禮,真是太不誠心了。辰妃細眉一挑,便想刺溫筱晚幾句,但沐銘天搶先微微一笑,道:“不錯!賞!”,她也隻好作罷。
不過賞賜上就能看出區別了,安景拿給溫筱晚的是兩錠金子,比之其他人就差了許多。或許是皇上不太滿意吧?可她隻在意會不會受罰,他喜歡不喜歡不在她在意的範圍之內啊!溫筱晚喜滋滋地將金子收好,這東西她最喜歡,如果能帶回現代去可以打多少新潮首飾出來?
這事溫筱晚自以為過去了,可沒曾想到,晚宴之時,辰妃竟挑了這事出來說。
彼時,宴會已經進行到了一半,酒過三旬菜過五味,賀壽的話已經說完,輪到朝臣們相互敬酒的環節,也是歌舞助興的環節。辰妃乘著一場外國使團的舞蹈剛剛結束,琴樂聲停的當兒,笑盈盈地向沐銘天建議道:“皇上,大玥國的公主向皇上賀壽獻舞,所謂禮尚往來,臣妾覺得我國也應當回敬大玥國使者才行。臣妾聽聞,溫寶林能唱善舞,不如由溫寶林獻舞一曲,您看如何呢?”
天瑞國眾臣聽聞之後無不驚愕,待聽到皇上讚同地“準奏”一詞後,大多垂下眼眸,眼觀鼻、鼻觀心。有幾個沒想明白的,還在兀自氣悶,皇上怎麽能這樣呢?雖說大玥國獻舞的的確是位公主,可大玥國有和親之意,此舉就算是某種形式的社交,不算為過,但讓堂堂皇妃當眾給外國使臣獻舞,這不是折辱了天瑞國的國威嗎?
這廂,沐銘天已經在向溫筱晚發號施令,“溫寶林,你便給大玥國回獻一舞,多謝大玥國君千裏迢迢送如雲公主來我天瑞,我國必會赤誠以待,必不會讓公主受委曲。”
這番話旨在告訴眾臣和大玥國使臣,讓皇妃回禮,隻是因為要多謝大玥國君的和親美意。若是以國對國,溫筱晚獻舞就不算丟臉,隻是她自己被當成舞伎,顏麵無光而已。
先前鳴不平的大臣不免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心道:此妃必定是個不受疼的。
有知情的人悄悄告訴他,非也!非也!此女是睿王妃的侄女,皇上此舉隻是為了下睿親王的麵子而已。
你縱然手握重權,在朝堂上威風八麵,卻也隻是我沐家的奴才,你家的親戚,我要疼便疼,不想疼,便可以讓她做舞伎,當眾獻舞。
這才是沐銘天心中的真實想法罷?
溫筱晚冷冷一笑,做皇帝的人,心思果然難測。其實她平時喜歡跳舞,一般班裏學校裏搞什麽活動,她都會當眾舞上一曲,跳舞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可是沐無憂明明告訴過她,當眾獻舞是下九流的歌伎舞伎才幹的事,這般作賤她,隻是為了將一記虛耳光打到睿親王的臉上而已。
真真是可笑!
(本章完)